薄太后的考证

中国历史上的“文景之治”、“二十四孝”故事，在国人看来，已是耳熟能详。但对于汉文帝刘恒之母薄姬一说，却鲜为人知。笔者前些日子拜读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文学大家陈忠实先生著的《白鹿原》时，才晓得白鹿原上就有汉代三座陵墓：薄太后、其子汉文帝、儿媳窦皇后。后又查阅资料，知悉三座陵墓中，薄太后南陵占据了白鹿原的制高点，陵墓规模宏大，保存完好，为三陵之最。文学机缘的启示，促使我透过历史的云烟对薄姬产生了考证一番的热切冲动。

原来明《代州志》早有记载：曾开创过文景盛世的汉文帝刘恒和刘恒的母亲薄太后就出生在山西省代县雁门关下一个叫薄村的地方。只不过在那些愁苦而贫寂的日子里，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蜷伏在薄姬怀里的生性腼腆的孩子，日后会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帝王。

清道光《太原县志·帝王》中这样写道：“汉文帝讳恒，高祖中子，太后薄氏出，初立为代王，都晋阳（太原）……”汉文帝刘恒龙潜晋阳16载，太后悉心指教，才有了汉文帝“以德化民”开创“文景之治”的盛况。

传说文帝为代王时（辖有太原、雁门、代郡地），代县薄村有薄太后的行宫。薄村在雁门关南滹沱河之阳。对岸滹沱河之阴有村名段景。传说，当年周勃等起事奉立刘恒为文帝时，刘恒踌躇不决。此时，红日当天，蝉鸣不停，在此村的一棵大树下一行人正乘凉思虑。因是真龙天子，太阳神估护，为他将树影留下来。众人见此异兆，纷纷伏地纳头便拜。刘恒吓了一大跳，慌忙向母亲薄姬问计。薄姬深知朝廷一干人结党营私，居心叵测。吩咐刘恒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据说这棵树留了一千多年。此树在刘家事成后，被封为段景树。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人也叫断影树的，为顺口取其谐音。寓意为帝王出山之风景兆头。明《代州志》有记。此为后话。关键是当皇帝这样的好事，当时代王刘恒为什么踌躇不决呢？原来高祖刘邦死后，吕后一方面打破高祖之制，分封诸吕为王，一方面迫害刘邦众姬妾，铲除刘姓诸王。吕雉虽然对戚懿的报复残忍凶狠，但对薄姬的态度却非常公正。吕太后不仅下令将薄姬送往代王刘恒的封地，让她母子团圆，还给予薄姬“代王太后”的称号，使她成为大汉王朝仅次于吕雉的贵妇人。随薄姬一起来到代国的，还有她的弟弟薄昭和她的母亲魏媪。薄姬之所以能意外地获得吕后特别的恩遇，主要是因为薄姬和她一样，没有得到丈夫刘邦的宠爱，除了人生经历和身份头衔略有差距，在被丈夫冷淡这方面，吕雉觉得自己与薄姬多少有点同病相怜。这当然也与薄姬平素为人小心谨慎有关，薄姬自认命苦，见惯了后宫中的莺啼燕妒，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吕后死后，周勃等发动兵变杀少帝吕产，已然铲除诸吕。那么，现在该让谁当皇帝呢？此时刘邦的儿子们，只剩了代王刘恒和淮南王刘长了。齐王刘襄一系虽然在铲除吕族方面立下了首功，但是他们毕竟是孙辈，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凶悍无比的舅父，谁也不想再侍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阴狠外戚家庭。刘长他娘家的亲戚为人也是声名狼藉。大臣们权衡再三，觉得只有刘恒之母薄氏家族，一向以克己谨慎闻名于世。大臣们一致认定刘恒为最合适人选，名正言顺。

这样天大的好事突然降临到远在晋阳与世无争的刘恒头上，刘恒认为非同小可。刘恒深思熟虑再三推让。可是大臣们主意已定。公元前189年闰九月，迎接刘恒进京为帝的使者来到代国。这时，时年二十四岁，已经做了十七亲王的刘恒，连惊带喜。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他和他的臣属们（除了一个叫宋昌的）都认为这是一个阴谋，万万不能相信。然而她的母亲薄姬审时度势，却觉得这是天意。为了稳妥起见，薄姬让刘恒采用自己深信不疑的卜占之术决定去留。

占卜的结果是上上大吉。于是刘恒放了一半的心，但还是有所顾虑，决定让舅父薄昭随使者进京一探虚实。直到得到舅父的肯定答复，刘恒才轻车简从自长安进发。而此时的刘恒心还没有完全放下，来到长安城外五十里处，扎营再次派人打探消息，以防其中有诈。待确信无疑后，才前往渭桥与迎接的大臣相会。刘恒的性格塑造都与其母薄姬幼时的教导分不开，薄姬深知居庙堂之高多险，人心难测。

刘恒即位后，封自己母亲为皇太后。

据说薄氏成为皇太后之后，曾生了一场重病，辗转迁延达三年之久。刘恒以皇帝之尊每天都要看望母亲，常常衣不解带陪伴在旁边，极尽为子之道。公元前157年，文帝刘恒临终时，他对于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孝”深为抱憾，反复嘱咐窦太后和儿女们一定要对薄太后尽孝。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刘恒下遗诏要求将自己的陵墓照“顶妻背母”的方式安置棺椁方位。

大量史料记载，吕雉是一个狠毒的女人，然而对于薄姬来说，吕后却不啻于是她的恩人和知己。因此薄姬不但没有在权倾天下之后，将吕雉的棺椁从刘邦陵中迁出，更没有将自己以“文帝生母”的身份挤进刘邦陵。薄姬始终能够摆正自己的位置，遵循祖制不逾矩，恪守着自己姬妾的身份，守护在儿子刘恒身边，隔河远望丈夫刘邦和吕雉的合葬陵。

薄姬成了薄皇太后，薄氏家族受到极大尊崇。可惜的是薄姬母亲魏媪没能活着看到女儿实现预言的那一天就死在了代国，下葬栎阳，未能与丈夫合葬。早死的父亲薄生追封灵文侯，母亲追封为灵文夫人。

现在回望薄姬的人生，不幸之婚姻让其历经坎坷，宫帷之争让其饱经风霜。然而她却生育并培养了一个世上数一数二的孝顺儿子。汉文帝刘恒在二十四孝故事里仅次于舜帝姚重华。刘恒一生勤于政事，宽容仁厚，乃万民之福。这与薄姬的悉心教育是分不开的。这也正是上苍赋予她的人生使命，做好一个“天子”的母亲。至今代县薄村民风淳朴，行孝之俗不移。1948年4月7日毛主席率领少数中央干部，从晋绥兴县来到代县视察土改工作。进餐时曾提起汉高祖封其子刘恒为代王，和薄村的风土人情。1964年翻阅历史的毛泽东又把目光停留在那个叫“代县”的地名上，说起代县人文历史厚重时，将一首《三重冈》诗抄给田家英，遗憾的是他老人家一生中只来过代县一次。

雁门薄村，历史厚重，人文景观源远流长。据考证，薄太后是迄今为止代州史上唯一的一位皇太后。尽管历史早已落下帷幕，作为后人的我们有义务、有责任，对她们的历史进行挖掘、整理、总结，这样才有利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