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若有语

风若有语

天空灰蒙蒙的。

买好车票，我上了车，径直走到车厢最后一排靠窗户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我很喜欢坐在这个位置上，因为在这里我可以缓解我的晕车症状，也可以很惬意的享受从车窗之外吹进来的风。

一直以来我都喜欢风。喜欢它的来去匆匆，喜欢它的无影无踪，喜欢它的清寒爽气，喜欢它的醒神静心。我常常以为，在一个人倦怠疲惫、浑噩昏沉的时候，需要的不是一杯淡茶或者一杯浓咖啡，而是一阵清风。因为风是自然的精灵，它不像茶和咖啡一样，加入了许多人为地东西，它是自然的、无瑕的、随时随地都可以享用的。正如东坡所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车子发动了，风也渐渐地大了起来。透过车窗，我看到路边的小树在微微颤抖，我也看到了行人的头发在凌空飞舞，我还看到了地上的纸屑飞到空中，越飞越远直到消失不见。这些纸屑会飞去哪里呢？是商品房的屋顶？路旁的臭水沟？急速行驶的车轮底下？还是庭院看书小孩的书本上？没有人知道，除了风。风是自由的，它无拘无束，也无处不在。也许当你昨晚在梦里喜笑颜开的时候，风正经过你的窗边；也许当你站在山顶笑傲天地的时候，风也在为你庆贺；也许当你在感情中遍体鳞伤的时候，风正在雨中悲泣。

车子开始驶出市区，来到郊外了。虽是深秋，路边的林子却也依旧繁茂翠绿，只是颜色不如春夏时节那般鲜明。路边一汪池塘突然跳入我的眼帘，让我惊喜的是，水塘中竟然还巍巍挺立着一大丛荷叶，只是在水塘中间空出了一片死水。这让我不禁想起了闻一多先生的《死水》。不过，即使是先生笔下的死水，似乎也没有眼前这片水这么死，因为先生笔下的死水至少还有耐不住寂寞而叫出歌声的青蛙，而眼前的这片死水，却什么也没有。它不应该这么死的，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水面随之泛起了涟漪，那一大丛荷叶也开始翩翩起舞，展露着凋零之前的绝代风华。是风。风知晓了我的心思，在弥补着我的遗憾。然而我却又在想，那些荷叶如果凋零在水面上，那是不是也可以说是打破了死水的死寂呢？或者说，那叫落叶归根？

一声喇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到在汽车侧前方，有一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在他的后座上，绑着一大袋东西，他的外衣衣角在风中翻飞着，犹如两瓣大墨菊，透出浓浓的秋意。我在想，他骑得这么快，是为了赶着回家吗？为什么风会卷起他的衣角，是为了让他骑车的速度更快吗？还没来得及等我细细思考，汽车已经驶入了一片山林中。在山林路边，有一滩水田，田边有一户人家。我看到在那户人家的房顶上，有着一缕歪歪斜斜的炊烟。又是风，风也在这里。仿佛知道我发现了它，风鼓动着片片树叶，轻声应和着我的目光，炊烟因此变得更斜了，飘去的距离也更远了。这时在水田远处的一丛林里，忽然转出了一个男人，他迈着坚挺的步子向着炊烟袅袅的人家走去。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风也会说话，因为它捎去了一个女人对丈夫的思念。

风若有语，应该不会再缄默了。好像为了印证我的想法，当车子冲出山林进入一个和我的家乡相似的小镇时，我再次看到了风。它正躲在小镇小孩的摇车里、少女的长发里、老人的烟斗里。我闭上了眼睛，听到了风的轻声细语，它正在呢喃着一场寒秋时节回家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