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陵素描
鄂尔多斯,大汗的宫帐。伊金霍洛,主人的陵园。巴音昌霍洛河畔,甘德利草原,这般肥美,花角金鹿栖息之所,戴胜鸟儿育雏之乡,你的青豹花马曾在这里踟躇,你的银柄蟒鞭曾遗落在茂密的草丛。天如此湛蓝,水如此青翠,地如此金黄,头枕黄河,身卧高原,手握天柄,眼望苍天,66岁,你的灵魂在洁白的驼毛里,风雨里,阿拉坦甘地利敖包陪伴你八百个岁月。乌金的苏勒德,这电闪雷鸣中神降的长矛,象你高擎的手臂,在祭坛矗立,指引蒙古军团向西、向西,铸造一个伟大帝国的辉煌。哦!一处高原,一片草地,世界征服者长眠的地方。
宏大的广场,你剑指西方,马头回望漠北的草原,青铜已将你的形象凝固,6.6米,你生命中的66个脚印。你从不儿罕山走来,斡难河、土拉河、怯绿连河滋养你成长,你以火石为母,以火镰为父,以石头为母,以青铁为父,影子以外没有朋友,尾巴以外没有鞭子,度过童年艰难的岁月。不兀拉之战,击败篾儿乞人,夺回被掳的孛尔帖;浯勒扎河之战,重创草原的害群之马—塔塔尔人,报杀父的血海深仇;阔亦田之战,击溃扎木合联军,确立蒙古部落首领的地位。合兰真沙陀,你一生最艰苦的战役,强大的王汗訇然倒地;纳忽山,这蒙古草原的最后一战,那最耀眼的太阳汗被箭射落。二十年的血战,从大兴安岭到阿尔泰山,从贝加尔湖到阴山山脉,你绘就一张统一的蒙古地图。接着,你把视线投向阿尔泰山以西、阴山以南更远的地方,征西辽、征西夏、征花剌子模,南进中原,西进中亚和南俄。像风一样,灭国四十,战争无数,六盘山下,马背载你回家,那白色的骏马是你的家园,也是你的归宿。
祭祀广场,这是托举你陵宫的阿拉坦甘德尔梁的根基,这是大地母亲的象征。蓝色苍天、红色圣火、白色乳汁、黄色大地、绿色水草飘扬成五彩天马旗,日祭、月祭和四季祭:春季查干苏鲁克大祭,夏季淖尔大祭,秋季需日格大祭,冬季达斯门大祭,整羊、圣酒和各种奶食品,草原隆重的祭奠仪式。九十九级台阶九十九重天,是苍天的梯子,引领你迈向长生天;九十九级台阶,又是永不停息的河水,喻示那蒙古河在欧亚流淌。
三座蒙古包宫殿一字排开,金黄色的穹庐是灿烂的阳光,蓝色云头花在阳光下朵朵绽放,曲折的走廊是草原洁白的河,环绕流淌,河声琮琮。中殿宏伟大气,东殿、西殿,鹰之两翅,远方眺望,犹如展翅欲飞的角鹰,掠过蒙古草原,掠过阿尔泰山,掠过阿姆河、锡尔河,掠过高加索山脉。正殿里你身着盔甲战袍,腰佩宝剑,相貌英武,端坐中央。弧形背景里,你的面容慈祥,毡包的炊烟袅袅升起,那故乡的勒勒车这般清晰,停放在你的记忆里,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儿汗国,三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在你梦的背后延伸,路有多长,你的疆域就有多长。
宝温都尔,那只檀香木做成的奶桶,八白室中最耀眼的象征,在怯绿连河畔盛满九十九匹马之乳,献于查干苏勒德大祭,祭苍天,祭先祖。弓箭、鞍辔静静的躺在白色的蒙古包里,包外白色骏马已座落成一尊雕像,耳边不再响起鸣镝,静看青草的荣枯。多少岁月被风吹散,殿壁的油画,贮藏古老的故事。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你跪求苍天,赐予智慧、勇气、力量,白色的电闪中,黑色的圣纛降于面前的神树,这可是上苍的恩赐,木华梨上树请下这柄天矛,用九十九匹枣骝公马的鬃毛,装饰这乌金的矛头,威武的黑缨在蒙古草原飘扬,伴着乌兰布列耶号声,战马飞腾,踏破一处处营盘,感谢啊!父亲般的苍天,在母亲河源头,你用一千乌拉一万只全羊摆满祭桌,献上最隆重的祭奠。今天,蹄声已远,雪亮的弯刀已经锈蚀,你的后裔,在银白色的祭坛,高高矗立起哈日苏勒德黑纛,这蒙古军团的旗帜,牲祭、火祭、奶祭、酒祭、歌祭,祝辞、祭辞、祭歌、祭文,最多样的形式,最美好的语言,在龙年的日子呈现。
达尔扈特,蒙古民族特殊的群体,“不服兵役、不纳税赋”的神圣守灵人。他们以信仰成吉思汗为灵魂生活,妇女挤奶,先向苍天和圣主献祭;遇到美食佳肴,要说一声“托圣主的福”;遇到敬酒,要用食指向苍天和成吉思汗弹祭才能品尝;马鞍永远朝北安放,因为那有成吉思汗和达尔扈特人的故土。他们以祭祀成吉思汗为生命内容,马奶节、敖包祭祀、寺庙查玛(跳神)会,他们把五彩的哈达献于成吉思汗,一献佛灯,二献薰香,三献全羊,四献美酒,五千行的诗文颂扬“圣主”,九百九十盏的酥油灯在圣灵前点燃。成陵,蒙古族文化的名片,达尔扈特,名片上流动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