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乡村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初夏,夜宿农家,躺在散发着太阳和溪水味道的床上,闻着满屋稻草的香味,听那那连绵不绝的蛙声和雨声,让我联想浮翩,明天将是一个怎样的夏日?
正是在这样的浮翩中,望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月西沉了,鸡鸣了,天亮了……于是,我披衣起床,走下吊脚楼,打开院门,又轻轻关上,生怕惊醒了还在梦乡的农人,然后沿着青石板路,缓步走出农家小院,向山野走去。
“赖晚来,一雨洗游尘,无些热。”初夏,雨后的乡村可真美啊!
此时,雨早已停了,风害羞的低下了头。我站在村口,遥望东边,只见翻卷着的红云如刚犁过的土地从东边铺张开来,向四周扩散,越远颜色越淡,到了西边,已是淡淡的白了、黑了,直到没有任何颜色,不知是哪个大师泼在那里的水墨画。太阳如一个待嫁的村姑,羞答答地躲在云层的后面,可又不甘心如此寂寞,于是从缝隙里偷偷摸摸地洒下一缕缕金光,映成一片绯红的朝霞,从天边飘落下来,挂在东边远处的山林上。
继续前走,山路上湿漉漉的,慢慢地打湿了我的鞋子和裤脚,刚开始时有一种浸凉的韵味直抵我的肺腑,可过了一会儿心却是暖和的。路边,草叶和树叶翠亮亮的鲜,如一串一串的乡情题着青葱的年华;叶片上那浑圆晶莹的露珠不停地滚动着,滚到叶边时,“啪嗒”一声,依依不舍地掉了下来,浸润着脚下的土地。叶片上的露珠把暗红的天、暗红的云以及清翠的山、清翠的林全部收入心底,塑造出一个多姿的世界。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格外洁净,空气中浮动着一缕缕花草、树木和庄稼的清香,缠绕着我,抚我的身,亲我的脸,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来到了溪边。连日的大雨让村前的溪水涨的满满的,满床的溪水亲吻着岸边的水草。河岸边是一排排高大的柳树,此时湿漉漉的叶片变得安静起来,不再理会时时袭来的轻风。树林里,黑色的瓦屋顶上全笼罩一层淡蓝色的烟雾,偶尔会有一行湿湿的泥脚印从田野深处一直延伸到门口的竹篱笆外,沿着那湿湿的泥脚印,一个穿着水红衣服的村姑已进了篱笆院,留下一个丰满的背影;此时,篱笆里开着几株猩红的指甲花,几只麻雀抖动着湿漉漉的羽毛在篱笆外跳来跳去,一群轻盈的燕子从远处翩翩而来,也许是在收集雨滴吧,用它来编制一串剔透的项链,献给属于它们的爱情吧。
沿着山路向山野走去。山野里是一片绿意濛濛。满眼是绿色,不同的也是绿色。油菜收过后,勤劳的农人早已在地里种下了包谷。挺拔笔直的包谷秸已长到一人多高,如同一排排整齐的士兵站立在山野里。包谷还未长熟,包谷的胡须还是那种淡淡的紫色,或粉红色,包谷棒子外面裹着几层绿纱衣,在阔大的绿叶中间若隐若现,微风轻轻吹拂,包谷叶“沙沙”作响,是不是因为我的到来?
路边有时会出现一块菜地。菜地里种得是常见的豆角、茄子、酱瓜、辣子……一行行、一排排,错落有序,就如一幅西兰卡普或苗家花带挂在山腰。豆角的枝叶早已爬满了竹架,筷子长的豆角如挂面似的从枝头垂下在风中自在地来回摆动。大大小小的茄子泛着红晕把绿枝压弯了腰,圆润、如同十五六岁的少女带着几分青涩躲在绿叶里。辣子开着素白的碎花,引来了粉蝶阵阵。南瓜也贴着地面生长,它的藤蔓却十分张扬地四处延伸,黄灿灿的花朵开的遍地都是;有的黄花已谢,中间长出拳头大小的南瓜蛋子,十天半月后也许会给人们一个沉甸甸的惊喜。
再往前走就是一坝稻田。远远就闻到一缕缕水稻的清香,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吹着,时时送来布谷鸟的叫声,告诉我“春已归去”了。此时,正是水稻生长的好时光,尽管稻穗还没长出来,但这茂盛的稻田却像一幅美景图,深深地映入我的心底。稻田一丘连着一丘向远方延伸,融入到山林的绿色中。远处,一个农人正躬着腰整理着水沟,山歌绿色深处袅袅飘来:“朵朵彩云过山来,阵阵清风暖心怀;百鸟齐唱耕耘曲,歌声引来万花开”……
漫步在绿草芊芊的田埂上,我闭上眼,在弥漫的清香中灵魂仿佛得到了净化。
“哇、哇……”一阵蛙鸣声把我带回到现实。看着一坝的稻田和天边渐渐散去的朝霞,不由得想起南宋辛弃疾的《西江月》:“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我喜欢古人描写初夏雨后乡村的诗句,从那些古老的诗句里,我寻找一个属于母性的词,暖暖的,就像是我的乡村。
初夏,雨后的乡村,在心里仿佛就是一个梦里的诗笺。
漫步在初夏雨后的乡村,美国诗人惠特曼的一句诗从我的心底跳出来:雨是大地的诗。此时,我想,只有在雨后的乡村,才能回味出这首诗的奥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