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倾向

——评艾特玛托夫的《草原与群山的故事》

我第一次知道艾特玛托夫，是在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读到第二部时，看到孙少平在田晓霞家里借了一本书，叫什么《白轮船》。我自认为看过（或者至少是知道）世界上所有的文学名著，却发现自己不认得这本书，不禁感到很怪，于是就去问度娘，结果发现《白轮船》是一名叫艾特玛托夫的吉尔吉斯斯坦人写的。我估计我今生第一次听到“吉尔吉斯斯坦”这个名字，也是当时。我觉得这应该是个战乱不停的小国家吧，而且也许跟苏联有什么关系。中国老一辈文人总是那么喜欢苏联，我却更喜欢法国文学。于是我觉得这书也不一定值得看，毕竟，战乱不停的国家能出产什么样的作家？你看看中国刚刚打完仗之后解放后的那些文学作品，百分之九十都是不值得阅读的垃圾。那人家一个现在有可能还在打仗的小国除了垃圾还能出产什么？而且艾特玛托夫在英国、美国、法国等西方国家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名气，我就没有理会他了。

后来我跟几个同学去美国玩，其中有一名想当文学家或哲学家，并且很喜欢俄苏文学的同学带了一本艾特玛托夫的《草原与群山的故事》。我发现他带了这本书之后首先惊讶于他竟然能买到这种现在几乎全无名气的作家的书，其次惊讶于他竟然买了这种现在几乎全无名气的作家的书。他争辩说，经典的好书不一定得有名。但历史上真正的名著，比如说《悲惨世界》《战争与和平》之类的，虽然没有很多畅销书有名，读者也没有畅销书所拥有的读者那么多，却依然是有一定名气的，也有一定读者的。可艾特玛托夫和他的作品，除了几十年前在中国很受欢迎以外，在西方世界和现在的中国，几乎是毫无名气。只有像我这种啥书都想看的疯子和那位带了《草原与群山的故事》的同学这类人才会神经质到去买这种人的作品。我甚至怀疑自己写了这篇文章有什么用，难道想宣传一名没有名气的作家吗？不。艾特玛托夫在西方从未挣得像雨果、托尔斯泰、狄更斯那类人所挣得的名气，他在现今的中国也被人们遗忘了，说明他的作品不仅有时空上的局限性，而且还缺少真正名著所需要的一些品质。那么，他写的东西到底咋样呢？这是我想研究的一个问题。

首先，略一翻翻他的这本短篇小说集。你会发现，他的故事都写得很浪漫，至少在他当时的时代标准和社会环境标准下，是比较浪漫的。我们能看出他的努力，他在努力把生活诗意化、浪漫化、把人性的美表现出来。大段大段的环境描写都有一种优美的趋向，人物的理想化也显示出一种歌颂或者希望来。这不是一个缺点，反而，我们可以说他有浪漫主义的倾向。但是他的文风不像雨果那么壮丽，他的情感和思想也不如法国一些真正的浪漫作家那么复杂和深刻。他对故事内容极力戏剧化，这在他的小说中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也是他对浪漫的追求的一种表现。浪漫和诗意，是他的文风的特色。但是他文笔没有特奥多•施托姆那么诗意，内容的戏剧化也没有维克多•雨果那么强烈。现在的许多作家所写的浪漫的东西，其浪漫感也比他要强多了。他对人性美的赞美，也会显得傻头傻脑，因为他所赞美的人性的美的方面，都是比较简单的。他的故事，读者容易沉浸进去，但不容易得到什么收获，也不容易真正发现什么。简而言之，他只不过模仿了一下莎士比亚和法国的一些浪漫作家，把他们的优点融入了自己的关于农村的小说之中。

其次，我们看他的情感和思想。情感很简单，他这本短篇小说集里面的四部小说无一例外都是写男女的爱情的，偶尔表现了一些关于人性善恶的简单的主题，但这些得算是思想上的内容了。他所表达的情感，没有多么复杂，因为他的本意就是写出农村的简单和朴实来，他笔下的人物，自然也都有一副简单的面孔，同样拥有简单的心灵。有一个大缺点，是他笔下的人物很少拥有真正典型或突出的形象，同时他的爱情故事，很少真正能反映出时代来，或则给人们一些启迪。他歌颂过也批判过，但他的手法比较简单，他没有去赞美也没有去讽刺。他的思想，几乎是没有的。或者说，他的思想受政治影响太强，这是许多苏联和中国现代作家的缺点和遗憾。他没有自由的思想，没有独特的思想，没有接近真理的有价值的思想。顶多表达一些好感和反感，顶多再表达自己的信仰，却没有针对时代和环境向读者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他的政治立场，在现在看来也是有问题的。至少他是受了蒙骗的，当然他没有奥斯特洛夫斯基那么偏激。

最后，他在西方并不受欢迎是因为他的情感和思想，还是不符合西方的主流情感和思想的。他还是太简单，还是太单调。作品在艺术手法方面没有独特的创造，而且他当时还是落后于世界文学的整体水平的。作品的故事内容又不够让所有人都喜欢，只能让头脑简单或者极其年轻的人看了稍微感动一下而已，缺乏沧桑感和现实感，缺乏磅礴的史诗感，也缺乏那种真正激动人心的浪漫感，虽然他已经尽力了。

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中国曾经有那么多人喜欢这个作家，他写的东西远远算不上名著。故事情节戏剧化，文风浪漫优美，这是很作家都能做到的，而且很多作家都能做得比艾特玛托夫更好。他根本不值得我们去阅读，就算要阅读，也只能拿过来当做消遣罢了。他的作品是经不起研究的，因为没什么可以研究的。为什么呢？不论是手法还是故事还是思想上，他都没有独特的创造。只有文风还算比较独特而已，但每位作家的文风都是独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