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勒铭
燕然,蒙古境内蜿蜒的杭爱山,没有葱茏,没有丰茂,没有盛大的历史遗迹,沉寂着、封存着血刃和如鼓的蹄音。勒铭,金石刻文,或记事,或旌表功勋。燕然勒铭,一千九百多年前的一次历史事件,象多米诺骨牌,改变了中国北部边疆的布局,影响了欧洲的历史进程。写进典籍的同时,成为文化符号和某种象征,凸显更广泛的意义。
公元89年的那个夏天。窦宪这位皇亲国戚,为了提高自己在朝中的威信,增加更厚实的政治资本,和耿秉率领大军出发了。没有“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情壮志,却有彻底击溃匈奴的作战决心。三路大军各出一边,一路出朔方郡鸡鹿塞,南单于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出稠阳塞,三军会师于涿邪山,稽洛山和北单于开战,匈奴大败。没有片刻休息,一路追击,到达和渠北醍海,杀敌一万三千多人,俘虏不计其数。此时,出塞已有三千多里。面对巍峨的燕然山,怀想霍去病封狼居胥的壮举,窦宪满怀胜利之喜悦,登上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这位后世杰出的历史学家,刻石记功,记汉威德。
在后来的金微山之战中,窦宪完成了霍去病等人的理想,结束了北方游牧民族对汉民族的威胁。北匈奴汗国残余部众在大漠无法立足,于是向西漂泊迁徙,到了四千公里之外的黑海北岸。 当地原居民西歌特部落受不了北匈奴的压力,向西侵入了多瑙河上游;原住多瑙河上游的汪达尔部落受不了西歌特人的压力,向西侵入了罗马帝国;而罗马帝国在这些强悍民族的攻击下,辉煌不再,没落灭亡。
北匈奴推进式的的民族大迁移历时了差不多三百年,最终脱离了中国历史的范围。而南匈奴,归附了汉朝,东汉末年,南匈奴最后一任单于到邺县拜见当时的汉丞相曹操,曹操把他留下,匈奴汗国在中国的版图消失了。匈奴民族和汉族融合,强悍的名字,留在竹简汉编上。燕然战役成为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在历史的隧道中,层层推进,推翻欧洲原有的历史格局,引发一轮轮民族大迁徙,摧毁强大的帝国。燕然陌生,窦宪陌生。两个陌生的名字却改变了世界的历史。
燕然战役淡去了,但“燕然勒铭”做为一个典故却活在了中国文化中。多少文人墨客,用它表示建功立业的向往或希望,王维在《使至塞上》写道“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暗示都护已经取得战斗的胜利,正在燕然山刻石记功呢!陈子昂《送魏大从军》中:“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言下之意就是还要留下唐代将领的名字,以此激励朋友在从军守边的战斗中建立功勋。宋韩元吉《水调歌头(席上次韵王德和)》:“少年期,功名事,觅燕然。”说明自己少年时就有建功立业的愿望。
“燕然勒铭”还抒发着戍守者的乡愁和闺妇的思念。范仲淹《渔家傲》“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抒写戍边者浓浓的边愁。李白的《长相思二首之二》:“日色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闺房之中的寂寞与思念跃然纸上。唐皇甫冉《春思》:“机中锦字论长恨,楼上花枝笑独眠。为问元戎窦车骑,何时返旆勒燕然。”更是替闺妇直问远征的将军何时胜利归来,还征夫怨妇难得的相聚。让共剪西窗烛火的离梦成为现实。
这个典故又与和平安宁的希望相对,明代杨光远在《红门雪望》中写道:“儒生追忆燕然事,昭代和戎迈古今。”传递对宁静和平的渴望,愿燕然所代表的战事成为过去。所有辉煌的武功都掩饰不了战争带给人们的痛苦,燕然勒铭成为历史,成为档案,这或许是我们今人阅读过去得到的感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