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蛋壳》第一九一节
一九一
村民们走了。丛政杰看着赵玉柱,“你没必要这样做,你捧到手里的是一个定时炸弹,现在公司面临很大的困难,就算你侥幸渡过这一难关,将来以后,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公司有了营利以后,紧接着跟来的就是利益之争,甚至是权力之争。现在不知有多少民营企业就断送在内耗上”。
赵玉柱知道丛政杰话里的份量,今天他做出的这个选择,无疑把自己推入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但是自己别无选择。丛政杰知道赵玉柱不会去当那个副总经理了,林晓对自己的托付已经没有意义。丛政杰说:“你本来有很多路可以走,但是你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确实精神可嘉,希望你能把这个公司带到正路上去”。赵玉柱转身看了看物流公司的大门,“公司必须要渡过难关,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一百一十八户农民。算了,跟你说这些,没用”。丛政杰火了,“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关心他们吗?”。丛政杰用手指着物流公司的方向,“到目前为止,司法部门没有查封这个公司的帐号,这是为什么?你也不好好想想”。
赵玉柱不说话了,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奇怪,按照司法程序,司法机关为了防止公司转移资金,一般都会冻结相当于罚没数量的资金,物流公司的帐上没有那么多钱,应该会冻结公司的帐户。赵玉柱奇怪司法机关为什么没有这么做,现在他明白了,是丛政杰起的作用。
“这么说,你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赵玉柱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判断。丛政杰轻蔑地看了赵玉柱一眼,没有理他。
“既然是这样,我需要区政府的支持。如果法院最终判决是单位犯罪,公司不仅要面临30万的罚金,没收58万元的违法所得也要由公司承担,如果真是这样,结果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解散公司,拍卖公司财产。如果,崔纪祥仅仅是个人犯罪,没收58万元的违法所得由他个人承担,同时30万的罚金也就没有了。但是,无论如何,就必须把崔纪祥的150万元的股份转让出去。因此,崔纪祥无力承担罚金和没收的金额,法院最终还会来强制转让崔纪祥的股份。这些村民,你也都看到了,到时候也不一定又惹出什么乱子来了”。
丛政杰知道赵玉柱还没有疯,他的头脑很清楚,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的问题。赵玉柱希望能得到区政府的支持,但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最需要的是资金,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最终都需要靠资金来解决问题”。
丛政杰摆了一下手,“想从我这里拿钱,门儿都没有。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政府不可能给一家民营企业拨款。何况惠众公司因为违法经营陷入困境,如果政府干预的太多,就会让人觉得政府是在为违法企业买单,我绝对不能开这个先例”。
“我又没说让区政府出钱,如果你想帮我,如果你想帮这个公司,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丛政杰看了看远远站在一边的核桃,“我实话告诉你,你面对的绝不仅仅是88万的空缺,而是218万。崔纪祥从畅必达公司借的那130万,是畅必达公司的违法收入,政府是要追缴的”。
丛政杰的话就像一个晴天的霹雳,把赵玉柱推进了情绪的谷底。218万,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丛政杰看出赵玉柱的心思,“后悔了?现在脱身还来得及。另外,我还要提醒你,今天你走出这一步,你就是一个彻底的农民了,你怎么也应该给林晓一个交待,她可是为你费了不少心思”。这时赵玉柱在想:如果说第一次和丛政杰是偶然相遇,但从那以后的多次接触便绝对是林晓的有意安排。所以赵玉柱自从知道老虫子就是丛区长以后,打心眼里感谢林晓。
丛政杰走了,他去了玉女池方向。赵玉柱知道丛政杰开发玉女池的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
核桃走到赵玉柱身边,问赵玉柱刚才丛区长都和他说了什么,赵玉柱说没什么。核桃见赵玉柱不想说,就没再追问。但是,核桃知道问题一定很严重,否则赵玉柱的表情不会那么沉重。
这两天,赵玉柱去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崔纪祥,另一个是杨成亮。崔纪祥说只要能保住物流公司,他损失一点个人利益没什么。再说本来也是由他引起,他应当承担这个责任。崔纪祥同意把个人股份转让出去。检察院同意了转让股份的意见,但是转让所得中的68万元必需进行冻结,以满足没收和罚金的需要。
赵玉柱是带着他的第三封辞职信找杨成亮的,杨成亮和赵玉柱谈了很长时间。杨成亮说之所以没有及时批准赵玉柱的辞职,就是想让赵玉柱好好想一想,免得因为一时冲动走错了路。杨局长看赵玉柱的态度很坚决,就同意了赵玉柱的辞职申请。杨成亮说:“你在工商局是个特殊的人物,你的情况是个特例。在工作上做出过贡献,也受了不少委屈。过多的,我就不评论了,祝你以后顺利”。杨成亮一直把赵玉柱送到楼下才回去。赵玉柱从分局出来,感觉自己从没有过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