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快乐的少数人

亨利·贝尔是个名副其实的屌丝，也是一个典型的矮穷挫。但他非常刻苦，大学时代努力钻研哲学和文学，毕业后参加了拿破仑战争，在拿破仑的政府中也谋得了总监和财产审核员等职位。但他依旧对自己的逆袭感到不满意，于是开始写作，以普鲁士一个小镇的名字作为笔名，写出了关于隐约地《海顿、莫扎特和梅塔斯塔斯的生平》、关于绘画的《意大利绘画史》、关于爱情的《论爱情》、平时出去玩时记下的日记《罗马游记》以及探讨深奥的现实主义文学的《拉辛与莎士比亚》等作品。依靠着这些作品，矮穷挫亨利·贝尔终于出名了，在法国文坛上获得了一些声誉。可惜亨利一生都用笔名写作，他这一不够机智的举动，导致当时和现在的大部分读者中，知道“司汤达”的比知道“亨利-玛利·贝尔”的人要多得多。

1830年11月，这位笔名司汤达的作家亨利·贝尔，出版了自己一生的巅峰作品——开创一代全新文学手法的《红与黑》。司汤达脆弱的内心很是敏感，他长得不太高端，总是遭人鄙视，这使得他的内心更加敏感。他的内心不仅敏感脆弱，而且在敏感脆弱的同时也饱含着热烈的情感，他爱上一个女孩时心里的情感会非常剧烈和躁急，但哪个女孩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只会写书的矮穷挫？司汤达把自己在人生上的失意和爱情上的失败，一股脑儿扔进了他的文章之中，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伟大效果。在他之前，在全欧洲从未有过任何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刻意去描写人的心灵活动。你可以想想看，当时的欧洲文学，竟然在任何一部作品中都找不到我们现在随处都可以读到的“心理描写”。但司汤达改变了这个局面。依靠着自己浓烈的情感、敏锐的观察力、细致的表现力和凝练的文笔，司汤达在小说中前无古人地运用了心理分析的手法进行写作。在《红与黑》这部作品的每一页之中，你几乎都能找到一句句或一段段的准确凝练的心里独白或心里刻画，司汤达把故事中人物心中的所思所想一股脑儿剖析了出来，照相机式地展现在了我们的面前。他的作品中的人物们的心理活动，其内容虽然在现在显得幼稚可笑和无法理解，但其手法却在世界上是具有非常大的创新性和独创性的，司汤达之后的所有作家，包括现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写作的人们，在写文章时不自觉地用到心理分析和心理描写的手法时，都应该感谢司汤达，这个矮穷挫的法国人。是他发明了用笔来表现心灵的技巧，是他使人类灵魂能够直接进入小说当中。

《红与黑》的另一个突出的风格，就是语言的极度凝练。十九世纪欧洲文学的最突出特征，就是废话连篇。在当时的流行文学里，无聊而荒唐的议论描写大段大段剥夺着本应该放置故事情节的章节，却依旧能使当时的读者深深沉醉其中，这不得不说这一个极其奇葩的现象，但又体现了一部作品流行的因素与故事好坏真的毫无关系。虽然与现世的作家们相比，司汤达的语言依旧显得废话连篇。但与当时的巴尔扎克、雨果等作家的文风相比，司汤达的语言可以算是极简主义了。他比大仲马和莫泊桑更早地使用了凝练的语言来创作，也比这两个人更早地在作品中通过事件和故事而不是描述和交代来塑造人物。《红与黑》的第一章与故事毫不相关，完全是在写一座小城的背景和历史，显得有点冗长。但除了这个败笔之外，这本小说的其他章节的语言几乎都是凝练到了极点，仿佛司汤达用一个无形的绳索紧紧地束缚住了自己的笔，强迫自己在第一章之后不能再说一句废话。司汤达让主角在第四章中出场，而雨果却让主角在第二卷才出场，我们不难看出哪一位作家的废话更少。

现在很多人写读后感，只就故事内容发表感慨。不论谈畅销书还是聊经典名著，人们似乎都只会感悟故事的吸引人或狗血，而完全无视作者用来讲故事的手法和技巧。这可以理解，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理论。但问题是，你不一定需要知道什么理论才能评价艺术品的手法，不一定需要知识才能装学霸。普通人也能看出高手的缺点，只不过不知如何指出而已。只有少数人懂得艺术手法的重要性，虽然这少数人不一定是最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