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的遐想

前天看午间新闻，关于一周内不同地区三起小孩掉在井里的报道，让人唏嘘不已。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曾经为人们生产和生活作出贡献的水井，渐渐为人们所遗忘，有的被边缘化，有的被彻底遗弃。荒废并不等于消失，不利用就有可能生害。作为一种客观存在，疏于管理，即无井盖又无标志的水井，成为吞噬生命的恶魔、制造灾难的隐患，应该说是迟早的事。幸运的是三起事件，由于发现及时，救助得力，最终均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永远幸运，只想靠侥幸过关的人应该猛醒了。还是古人说得好，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出了事故，要汲取教训，凡事切不可粗心大意。生命攸关，责任重大，一口小小的水井，绝不等于一块好了的伤疤。作为责任人，一定不要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从而造成一个生命的无法逆转。水井曾是我们设计开凿的，也曾为我们立下过汗马功劳。为表达对自己劳动的尊重，也应该保护好它，更何况它还是我们的功臣呢？

说到功臣，我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语来，叫做“吃水不忘挖井人”。记得小学教材中曾有一篇文章，写毛主席在江西领导革命的时候，在瑞金城外的一个叫沙洲坝的小村子，为当地老乡挖了一口井，井水清澈甘甜，群众激动地称毛主席是他们的大恩人。一口水井就是全村老百姓的生命，也是军民的鱼水之情。作为俗语，它告诫人们做人要懂得饮水思源，要学会感恩，要懂得在享受的同时，不忘带来幸福的人。沙洲坝人民于解放后在井旁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吃水不忘挖井人，时刻想念毛主席！”

饮水思源，历史犹如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凿井而饮，耕田而食”，曾经是中华大地上淳朴先民的生活方式。据《帝王世纪》记载：帝尧之世，天下大和，百姓无事。有八九十老人，击壤而歌。歌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是迄今为止我们所能看到的最古老的民谣《击壤歌》。诗中把“凿井”和“耕田”并举，反映了在远古农耕文明时期，水井便成了人们十分重要的生活依据。

所谓“饮食男女”，饮在食先。无论男女老幼，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都离不开饮水。因此，凿井汲水便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事情。水是生命之源，水井则是人类定居生活的表现，所以人们常把乡与井连在一起。“乡井”就是故乡的代称；“乡井土”就是家乡的泥土，具有家的含义。只有在天灾人祸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人们才万般无奈地选择“背井离乡”，在临行的时候，带上一撮故乡的泥土，珍藏起来，好在异地他乡，聊以安慰。

走进历史的深处，古老的中华文化《易经》，就将先民生存的重要因素“风水”聚集于“井”，“水风井”是八八六十四卦之一，具有珠藏深渊之象、井井有条之义。说到“井”，最容易让我们联想起的就是《庄子·秋水》里“井底之蛙”故事。

有一只“坎井之蛙”曾向“东海之鳖”炫耀，我“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赴水则接腋持颐，蹶泥则没足灭跗”。它自以为蹦跳自如，自由自在，享尽了所谓的“坎井之乐”，却丝毫不知浩瀚渺茫的东海之大。它常用来讽喻那些见识狭窄、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不接受新事物、不识大体的人。唐代有位名叫韩愈的散文大家，他在《原道》中曾经一针见血的指出“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这句话后来就演变成为“坐井观天”，与“井底之蛙”形成意义相关的两个成语。

说来很有意思，“井”与人们的生活联系还是多方面的。我国古代有一本非常有名的数学专著，叫做《九章算术》。该书内容十分丰富，其中就有不少关于井深绳长的问题。诸如一口古井，不知其深，一绳三折量之而余两尺，四折量之则绳缺一尺，问井深绳长各几许；又有井径五尺，不知其深，立五尺木于井上，从木末望水岸，入径四寸，问井深几何。当然，还有五家共用一井、井绳长短不一的更为复杂的算术难题。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井”与人们日常生活的联系是何等的密切。

“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我国历史发展到宋代，经济社会有了很大的提升，市井文化得以繁荣。婉约派代表词人，柳永柳耆卿，擅长音律，精于写词，自谓才子词人，白衣卿相，写出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等感人至深的词句，影响甚广，以至于大凡有人居住的地方，都能唱柳永的词。这里的“井水饮处”就是有人居住的地方，水井对于人们生活的重要，可见一斑。

现实生活中，人们更是时常离不开井，有关井的俗语相当丰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了，吃过一次亏后，便长时间地疑神疑鬼，常用来比喻遭受过一次挫折，就变得胆小怕事。“甘井先竭”，是说甜水井里的水先枯竭，常用来形容有才能的人往往早衰。“落井下石”指看见人将要掉进井里，不出手施救，反而推他下去，又扔下石头，比喻乘人之危加以陷害。《朱子家训》名言更是发人深省，“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意思是应该在没有下雨之前，及早修缮；不要到了口渴的时候，才想起来挖井。它告诉人们做事情要事先筹划，不能临时抱佛脚。

说到“井”，我想了很多。在我国的西北地区，很多地方没有井，即便是有一口自己掏挖的井，可井里也没有水。很多人家需要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拉水，他们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了啦谁的来回路上。前一段，一连很长时间未下，庄稼大旱，人们浇水，井里却抽不出水来。我们经常说：“井水不犯河水。”可一旦井水都没有了，河水还能流多长时间呢？

是的，井水与河水，一个是静止的，一个是流动的；一个是上下的，一个是水平的，似乎二者相去甚远，界限分明，但仔细想想，地下水和地上水都是水，世界处于无限的循环之中，任何事物都是有联系的，根本没有所谓的两者毫不相干的事物。这样看来，即便是废弃的水井与人们的生活，还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一切都需要防患于未然。否则，造成的遗憾将是无法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