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生涯1.实现了儿时的理想
教书生涯
作者:王世绥
1.实现了儿时的理想
1972年3月7日,我来到西双版纳军垦农场将近10个月。这天傍晚,从营部开会回来的张汝贵连长径直来到我的宿舍,微笑着说:“小王,营部决定调你去学校当老师,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去营部找李副教导员报到。”
这太突然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一名老师,这是我儿时就有的理想。
我的启蒙老师是我父亲。我父亲是个知识分子,上过大学,解放前在杭州浙赣铁路局人事股当股长。解放初期,铁路局实行军管。不知什么原因,他竟拒绝了军代表的恳切挽留,辞职携全家回到故乡,正好赶上农村搞“土改”。因为祖上留下一些田产,父亲自然逃不了评上地主成分,从此厄运缠身。
1953年,我满六周岁,到了上学的年龄。但不知为什么,父亲并没有送我到就在我家旁边的小学,而是自己买了语文、算术两本书和几本簿子,由他自己教我认字学数。因为他要下田干活,只能抽空教我:闲时多教,忙时少教。为了检验教学效果,每逢期末,父亲到小学校要来考试卷让我做,我都能轻松通过。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三年级初,也许父亲感到老这样对我成长不利,也许自己精力不够,这才把我送到学校。
我的初小老师名叫钱明强,是个四十上下的老先生。他一个人要教一到四年级的四五十名学生——全部集中在一个教室里。他先安排其他三个年级学生做作业、默生字或背书,然后给一个年级上新课,过了一会,再换一个年级教……,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后来我知道,这叫复式班,解放初,缺乏教师的乡村小学多采取这种教学方式。
钱老师不但要教我们语文算术,还要上图画、音乐课。至于体育课,就任由我们疯玩了。逢到雨雪天气,外面不能玩,钱老师会给我们讲故事,那是大家最兴奋的时刻,即使是最顽皮的学生也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听讲。
那个时候,我心目中最钦佩的人就是钱老师,并且萌生了长大以后当老师的愿望。
大概1960年春夏时节,我们生产队里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华东师大的学生,据说男的是“右派分子”,而女的则是来监督“右派分子”劳动改造的。那时我才十多岁,但我看到的是,那个“右派分子”干活非常卖力,而且待人很和气。可是那个女的却从来不干活,而且盛气凌人,经常指责男的这个不是,那个不是,这令我感到十分纳闷。有一天,看到只有“右派分子”一个人在干活,旁边没有人,我大着胆子问他:“你是不是坏人呀?”他微笑着反问我:“你看我像不像坏人呀?”
“我看不像,但是大人都说你是坏人!”我说。
“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他脱下草帽,用力扇了几下。“有一个年轻人,他从小就没有了爸爸妈妈,是国家养育了他,从小学、中学直到大学,他都是免费生。他也很争气,学习用功,成绩总是全班数一数二。他当初报考师范大学,就是想将来当一名教师,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可是,临近毕业时,他因为看不惯一些不好的现象,写了一张‘大字报’,结果被打成‘右派’。你说,这个人算不算坏人啊?”
“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自己”,我说,“我想长大以后也当老师。”
“好!有志者事竟成”,“右派分子”鼓励我。
在后来的小学、中学时代,林祖荣、蔡瑞根、金祥炎等老师都给我留下非常难忘的印象,并且更加坚定了我当老师的愿望。
但是,在极“左”思潮盛行的年代,像我这样出身的知识青年,这个志愿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1965年我高中毕业时,农村中、小学校教师青黄不接,我好多初中毕业的同学被吸收到教师队伍中。当时方泰中心小学的教导主任殷炳文老师提议让我去教书,但是被有关领导批评为“阶级观念糊涂”。我知道此事以后,十分感激殷老师的关爱,同时又为自己的出身而苦恼。不久,“文革”开始,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被打乱,学校基本停课,我当教师的愿望更加遥不可及。
在那个年代,文化知识变得无足轻重,甚至说“知识越多越反动”。我在生产队劳动6年,队里用得上文化的事,一概都轮不到我,宁可用识字不多的贫下中农和他们的子女。这些我倒不怎么在意,因为我当老师的志向始终没有变。
今天,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即将当上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这不禁使我浮想联翩,激动万分。
第二天下午,我告别了四连的老乡、战友,带上简单的行李,只身奔赴十几里外地处山沟谷地的营部,开始了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