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患者的想象
这是个令人心烦的下午,病人用呆滞的目光麻木的凝望医院里惨白如雪的墙壁,医药味似乎很重。几周前医生告诉他就要失聪了,从此噩耗开始如毒蛇般凶狠啃食内心,直到此刻,这世界的一切声音——哪怕最刺耳的噪音在他听来都依旧是些优美的乐章。他一向害怕孤单,走过的日子中几乎没几天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就像还未成年的孩子不敢一个人住在漆黑的房间一样,那对他来说将是折磨,甚至他一度认为自己本就应该属于繁华和热闹,为此他努力学习,从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走进车水马龙的大城市,并且在这里找工作、组建家庭以弥补内心的孤独,而今命运却要他彻底面对清净——那个他最恐怖的感觉,尽管他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可一切的一切又能怎么办呢?
生活就是这样,总有许多无奈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感觉自己正呆呆的坐在病床上,作呕的医药味道越来越肆虐的刺激他脆弱的嗅觉神经,说来奇怪,自从医生告诉他即将失聪后,他的鼻子就忽然变得格外灵敏,每天都感觉那讨厌的味道日益加重,就在此刻,他的鼻子又习惯的轻微抽动两下,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各种接踵而来的惨白画面……
他先是想象了一个人失聪后内心该是怎样的死气沉沉,没有了音乐的美妙旋律,也不存在世间万物本该有的喧嚣热闹,他能享受的只有无尽的沉默,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在一片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呼吸着,从此记忆将是他最好的慰藉,尽管每天都会是一遍又一遍的欺骗自己。接着,他又把想象拉向了周围,在这里他丧失了依靠任何声音自然判断事物的能力,眼睛看到的画面不过犹如一台已经坏掉的老式黑白电视机,只有动作,绝无生机,这时候他也不能再用耳朵知道别人说些什么了,无论鄙视还是赞美,根本分不清楚,尤其那种正常人眼中也只能算作说三道四的话语,会让他的疑心越来越重,不过,退一步讲,也许习惯同样会让他幸福的生活在这块寂静的土地上,只不过再也听不到最真实的声音了,虚伪和欺骗越来越多,真实和正确反而成了拨弄伤疤的利刃。最可怕的,他觉得自己还很可能因为失聪造成语言障碍,从而逐渐成为一个哑巴,那时候他的眼睛虽然尚可依稀看到,内心却早与这个世界隔绝了,这种想呼唤都呼唤不出来的感觉一定让他变得无比疯狂。
此时此刻压抑如鬼魅般纠缠着他,也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绝不活在那种永无休止的寂寞中,还不如了却生命来得痛快!病人越来越恐惧,他觉得当务之急必须让恐惧的魔鬼远离自己才能得到安稳。
“是该行动了。”他告诉自己。
从床上跳下的一瞬间,这个人开始麻利的在病房里寻找一切可以结束恐惧的工具,然而这里除了一张床似乎什么都没有,可怜的人一瞬间变得狂躁起来,他疯狂的拉扯房门,那门却关的没有一丝缝隙,这时的恐惧就像肿瘤被刺激了一样更加狂妄的蔓延,可怜人急了,他跑向病房靠窗的一面,伸出双手用力抓挠惨白的墙壁,双眼由于惊恐瞪得突出了眼眶,惨白的脸上渐渐被沸腾的血液充斥成了紫红色,他一刻也忍受不了,只想立刻逃出眼前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寂静,他在颤抖、在抽搐……
突然,房门开了,医生和护士堵满了门口,这情景同样让众人大惊失色,只见医生大声叫道:“快!把他按住!注射镇静剂,他的精神病又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