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碾房
我能记起的村庄里的
那个破落的碾房
有三面漏风的墙
架着轭担的老牛在碾房里
“吭哧、吭哧”慢悠悠地打着转
像有一辈子都画不完的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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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记起的是碾房里
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碾子
泥瓦匠一斧一刀凿刻出的
青石碾子,用几根交缠在一起的
木头,支撑着,使它一直
站立在乡村的中心,日夜不息的
滚动着,却怎么也滚不出
弧形石槽的轨迹
/
冬月之夜,油灯摇曳
人们不断地往石槽里
用簸箕倒下谷子、大豆、玉米
巨大的青石碾子在不断地滚动中
经过亿万数次的磨蚀
它的边缘变得越来越圆滑
摸上起光溜溜的,像女人的肚皮
湿滑、光洁,柔软中
却带着石头的硬与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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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碾房没有在村庄里
留下一丝遗迹,可它却在游子的
记忆里,留下一轮巨大的
青石碾子,它时不时的
在谁的心头像雷声一样
轰隆隆的滚过,带着1980年代的
油灯,还有一头老牛
“吭哧、吭哧”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