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幸福街
97年我所租住的家属院拆迁房子,朋友在平煤总医院对面的幸福街找到一间平房,于是我就在幸福街开始了新的生活。
那时候的幸福街居民区大部分是瓦房,总医院对面的两栋三层红砖楼相对是高层建筑了,我就在三层红砖楼北边的平房里住。房东范姨那年刚好60岁,是一位干净利索的宁波老太太。听朋友说范姨脾气不好,曾撵走好几家租户。我生怕和她处不好,每月提前交给她房租,力所能及地帮她干些小活儿,虽然听不懂她的宁波话,她说话的时候,尽量地点头附和。谁知这点儿小小的善行竟然让房东老太太感动了,逢人便向人夸耀她这回遇到了好租户,不欠房租,还懂礼貌。时不时地送我几双她从宁波带回来的袜子,真教人受宠若惊。
在幸福街住久了,渐渐地喜欢幸福街。
白天,年青人忙着上班,孩子们忙着上学,幸福街几乎成了老年人的天地。这里的老人大多是平煤集团退休的职工,每人都有一份不菲的退休金,他们聚在一起谈话的时候,脸上总是露出幸福的神色。
那时我忙于拿文凭,每天早起苦读。幸福街在上班前一阵喧闹之后就幽寂下来。范姨老两口喜欢外出,时常我一个人在宽敞的院子里背书。春日里阳光明媚,院子里那棵梧桐树开满了花,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香气。初夏,院子门口那棵石榴树花开得一片火红。中秋,硕大的石榴把树枝压得很低,满眼的丰收景象。但是我最喜欢冬天,范姨家有盆青梅花,它在隆冬开放,淡绿色的小花,散发出阵阵冷香,让人生活在诗情画意之中。
我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渡过了一年四季,心情总是轻松愉悦。范姨告诉我,别看幸福街的街道很窄,地面也不平整,可是家家住房宽敞,而且每家都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面都种了许多花草果树,可以说家家都很美丽富足。
书读累了,就外出散步。幸福街东头的月亮门前面,总是聚集许多老人和幼儿。老人喜欢听新闻,孩子们则喜欢听故事。多亏在我学校经常朗读,于是就发挥特长,读报纸给各位大叔大婶,闲余时间给几个幼儿讲童话故事。谁知因此竟成为老人们欢迎的对象,有几位老太太把我当作贴心朋友,包饺子、蒸包子时总不忘了端一碗给我尝尝。尤其那位唐山人刘姨,她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经常开玩笑说认我为干女儿,她两岁多的孙子一见我出来就大喊:“干妈妈出来了。”那时我还没有结婚,不敢高攀这位百万富翁的生母为母亲,不过还是承认她的小孙子为“干宝宝”,经常陪“干宝宝”玩捉迷藏的游戏。
范姨告诉我说,幸福街的风气很好,左邻右舍和睦相处,很少有吵架现象。幸福街的风水也很好,人们重视孩子的教育,这里出了许多人才,还有几家的孩子考上了博士后,都在国外知名的学府留学。刘姨的大儿子就是平顶山市的一个有名的画家。我想刘姨之所以喜欢我,是因为看到我整天读书,认为我也像她的大儿子那样有出息吧。
圣经上说:“笑有时,哭有时,聚有时,散有时。。。”03年5月,我在工人文化宫南门买了一套楼房,于是就结束了幸福街6年短暂而快乐的生活。
范姨早在两年前就搬到幸福街北边的高层住宅了,听说我要搬家,非得把那盆青梅花送给我,还叮嘱我一定要回高层看望她,范姨说她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让人听了心里很难受。住幸福街西头的许叔,把一只刚满月的京巴狗委托邻居李伯送给我。许叔身边没有儿女,所养的狗都是他的宝贝,以前我只是喂了几次他的小狗,竟让这位生性高傲的东北大叔把我当作朋友了。李伯受许叔的叮嘱,临走前还问了我新家的地址和搬家时间。但是我没有通知任何人,偷偷地搬家了,真的受不了和这些相处6年的老人们离别的场面。
事后范姨告诉我,刘姨埋怨我不够朋友,不打招呼就搬走了,许叔和李伯他们则埋怨我没请他们帮忙搬家,东西不多,还请搬家公司,真浪费。李伯让范姨捎给我两句忠告:“别太清高,水清则无鱼。不要浪费,节约惜福。”这两句忠告,让我至今受益。
我在文化宫南门住六楼,邻居们不相往来,住了两年也没有一个朋友,除了对门邻居,都是陌生的面孔。
2005年夏天,幸福街开始进行棚户区改造,那些老邻居们都在陆续地搬家。05年的中秋节,我去高层看望范姨,幸福街已面目全非了,到处拆迁房子,街道上垃圾成堆、污水横流。。。从范姨家回来,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伤感。那天晚上,梦里又回到了幸福街,红瓦房还在,那些老人们还在月亮门前面微笑着说话。。。
07年5月份的一天,刘姨的小儿子忽然找到我,说刘姨去世了,一七还没过。刘姨听说我有小宝宝了,以前央人缝了几件小衣服和小肚兜。我责备三儿哥为啥不通知我?三儿哥说,他母亲生前不让人告诉我她生病的事。刘姨说:幸福街到处扒房子,小雷眼睛又近视,太危险了。
我又伤心又感动,默默地为刘姨祝福,从心里怀念刘姨,怀念在幸福街那段幸福的日子。也感悟到:人世间正是有太多刘姨这样的友善和大爱存在,幸福才有了根源和延续。
08年5月 于文化宫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