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红

男孩梦里常常浮现一眼红彤彤的山。看不清，却总也忘不掉。或许，在记忆深处，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将他牵绊许久……

男孩生在一个被大山囚困的小村庄。父亲用厚实的双手将小小的家撑起来，在这个不大的村子里，日子似乎过的很红火。

傻傻的男孩老暗自窃喜，因为他穿的十五块钱一双的胶鞋别的孩子没有，他用的三块钱的钢笔别的孩子也没有，还有……

一直到初中快毕业了父亲也不管这个孩子的学习。因为，父亲只知道种地，只知道砌墙，只知道把自己的每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

中考结束了，男孩低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正值夏收，父亲，母亲，还有放忙假的弟弟都在院子里脱麦子。看到男孩回家，父亲仍机器一样工作着，忽然像往常一样随意的问了一句：“考的咋样？”男孩停下脚步，怯生生的回了一句：“恐怕考不上高中。”父亲脸上仍是那样，没有笑容，也没有愤怒。母亲和弟弟谁都没有看出父亲有什么变化。只有男孩看到父亲粗壮的双臂暴起了青筋，像一条条刚从黑土里挖出来的蚯蚓一样，令人胆寒！男孩没有进屋，放下肩上的书包，抱起一捆麦子递给父亲，然后又是一捆……

夜色将至，夕阳给周围的山披上红纱。脱粒机呜呜的响着，像一头干了一天活的老牛，不情愿的叫着。而院子里的灯也随着麦子进入脱粒机的节奏，忽明忽暗。所有人都沉默着，像在等夜色把一切都吞没。突然，弟弟把端着的一篓麦粒洒在麦壳中，还没等转过身来，父亲的巴掌已经将他搧倒在地，所有人都吓坏了，母亲眼里泛着泪光，可她什么都不敢说，弟弟趴在麦草上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而男孩，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像一个木头桩子……

脱完麦子又开始扬麦子，男孩的父亲像不知道辛苦一样干着活。第二天早晨醒来，男孩看到东面的山站在哪里，红彤彤的，像一个铜墙铁壁的巨牢一样，把里面的一切与外界隔绝。而父亲则坐在门外的石头上抽着闷烟，一语不发！

或许，上天给大山开了一道缝。男孩竟然考上了城里的普通高中。在那里，所有的孩子都穿着很贵的鞋子，用着很贵的笔。而男孩的世界里只有学习。像有人盯着他一样，他从不敢懈怠。

在一个大山中，父亲一天又一天地辛苦劳动，为男孩的世界打开一道缝，而男孩也带着记忆中的满山红走出大山，不敢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