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
文/卡宝
小丑
看台边的人群聚了又散,合拢的黑暗迅速吞噬了微弱的暮色。小孩一边伸出舌头吮食冰棍上滴落的糖汁,一边饶有趣味的抬头看叽叽喳喳的大人。好不热闹。
傍晚的空气又低沉又混浊。半夕烦躁地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珠。才又抬手调试好了灯光和无比欢喜的音乐。
五彩灯旋转出斑斓的灯光,动感的锣鼓叮叮铛铛的响。
小丑真的很小丑的出现了。他摇摆着步子走上来,抬手微微挡一下鲜艳的灯光。很落魄的样子。
台下的人安静着。没有注意到这强烈的对比产生的悲凉感。他们的只是睁眼打量着,满腔趣味地希望搜刮点让他们快意和新鲜的东西。半夕依旧伏下身子摆弄她的拼图。小丑的影子歪歪斜斜地投在空白的拼图上,像一幅残破而黯淡的画。半夕迅速关上了五彩灯和音乐。看台上一下空旷起来,半夕支起侧脸细细地仰望他。
帽子被硬生生扣在头上,一些不听话的头发从后颈杂乱地钻出来。身材偏瘦,微皱的眉心却因浓妆的覆盖而显得喜笑颜开。
半夕咧开嘴朝他微笑、手放在手放在拼图上抚摸着他半透的影子。
人群对他笨拙而又讨好的表演并不怎么感兴趣。小孩拉着大人的衣角吵闹着要回家,妇人兴味索然地打着哈欠。当小丑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看向最后剩下的她的时候。
她依旧注视着他,手摩挲着拼图。瞬间轻松下来使他显得很伤心。
那种冰凉透彻的眼神一直窜到她心底。寒彻到底。
半夕
我叫半夕。一个孤儿的样子。
是那个叫尘子的男人的女儿。所有人都说他把我养到了十八岁。我仍然没有他的任何记忆。他就像家里一件老家具,突然消失。无声无息。
可是我那么清晰她轻抚我额那湿热的温度和她轻拥我时那如花般灿烂的笑靥。
这个叫汨的女人。
有只猫告诉我她在这看台边卖过火柴。
我便日日在此驻足等待。只为有一天拾起她的火光温润寒指。
我固执的拼接着一张空白的拼图。每每拼到最后都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空白这么残缺。
直到那个小丑把他的寂寞投在我的空白上。他的影子又轻又薄像一轮残月。我用手不停摩挲着,指间便有了异样的温度。
我抬起头大胆地仰望他。他的眼神冰凉透彻。
我的眼泪便迅速掉落在裹满他寂寞的拼图上。呵。我的空白将更加更加残缺。不可覆盖。
孔雀鸟
她回来的时候神色慌张,满头大汗。
我不停扑腾着翅膀,用我柔软的毛轻拂她的面颊。
看到她不停颤抖的肩膀,我知道。
她哭了。
未完。我忽然记起许多年前,我流落在那个灌满烟尘的街角。
用我悲戚的叫声哼成了一段不成曲调的歌。
她欢喜地朝我跑来,满眼兴奋地嚷嚷:你唱的什么歌呀?真好听、真好听…然后又迟疑地摸了摸我:你是猫还是鸟呀…
她的眼泪就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我是那样瘦骨嶙峋的展现在他面前。用绝望无助的眼神默默打量着他。
她便立刻把我抱回家。从此,相依为命。
她唤我作甜儿,这个女的要命的名字。我这样强调自己是个男人。
可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便是这样不男人呵。
于是我靠在她肩头,低低吟着这段混乱的曲子。
她急促的呼吸逐渐变得平静的,转头轻拢过我,一如往昔为我梳理凌乱的黑毛,扎上俗气而夸张的粉色蝴蝶结。只是脸上不再有往昔那捉弄而调皮的神气,天真而可爱的微笑。
我不再挣扎着一味对她大吼大叫自己是个男人。
她的眼神一点点平淡下来。可是,空白。
卖火柴的老太婆
天空逐渐泛白起来,阳光洒下来像琥珀一样剔透。
我依旧穿着这身布满风尘的小丑服,我是这样怕脱掉这身衣服,我怕自己慌张到不认识自己。
干燥而喧嚣的街面上,有许多争先恐后的人。得到、失去。
她的皮肤像干燥的松皮,紧紧的挤满许多皱纹。银丝飞扬,呼吸微弱。可她却那么安然地蜷缩着,包里塞满她要卖的火柴。
我蹲下来,细细地看她。
她抬起眼看我,我微微发抖,她漆黑的眼神像能把我看穿一样,目光里荡漾着微笑。
我便被温暖轻轻覆盖。
就是她了。
我轻轻靠着她,握着她温暖而灼人的手。
一直凝视,一直微笑。
醒来的时候。雪已经掩住了我的双脚,膝前燃着小堆的火。我挣扎着起身,寒冷而焦急。手中握着她留下的火柴。
孩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它、会告诉你真话。
那个女孩就这样静静的站在我面前。深埋下头递上了一张空白的拼图。
紧张而伤心。
我只是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雪片。转身便走,甚至没有客气地说一句:这不属于我。
我什么都不想做,疲惫而倦怠。
冰人我久久伫立在这个小镇的边缘。一个冰人。无法融化,不可冰释。
我深深地记着她。她似乎能感知到我寒冷伤心。每每走过总要摘下她的围巾替我细心围上,团团温柔。
她是那样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苍白而不安。
我忽然紧张至死,眼睛便瞬间化为泪人。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
她歪着头憔悴而天真的看着我。便轻轻解下围巾替我围上,然后特别无力的拥抱着我。
她滚烫的眼泪就那么浓烈地砸在我的后背上。
我多么多么想温暖她。我身体在剧烈翻滚。她渐渐睡着了。
我便化成一丝丝热气沾染她的每一寸皮肤她温暖了起来。
我最后朝她笑了笑。
孩子,爸爸在这儿。
尾声
她说,永远沉睡吧。
然后他说,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小丑,仅此而已。
她说,宝贝,睡吧。
鸟儿飞飞,悲戚长鸣。如果,我可以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