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子君到陈二妹
从子君到陈二妹
——关于《伤逝》与《春风沉醉的晚上》中的女性比较
《伤逝》是鲁迅先生唯一一篇以青年恋爱和婚姻为题材的作品。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是“五四”以后青年们所普遍关心的一个问题,《伤逝》以独特的视角描写了涓生和子君的恋爱及其婚姻破灭的过程。正如《伤逝》的第一句话所说的那样:“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也许这也是涓生的动机吧。
既然是“为子君”,我们就有必要搞清楚子君是什么人。子君是一名典型的五四知识女性,她的奋斗目标是恋爱自由、婚姻自主。这一切都是在涓生或是作者的叙述中所得知的。子君脱离封建旧家庭,与涓生自由恋爱并且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但是在结婚后,子君陷入小家庭生活的泥沼,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在社会的压迫下,最后抑郁而终。
从《伤逝》的创作时间看,鲁迅当时正处于与许广平的恋爱中,也就是说这篇小说与鲁迅的自身经验没有任何联系。难道这完全是作者的凭空想象吗?仔细读来,这篇作品没有任何造作的痕迹,通篇感情之浓烈甚至是其他小说所没有的,很容易让人产生涓生即鲁迅的错觉。除了承认伟大的作家善于想象同情人类普遍命运外,并无其他臆测了。
对于子君的形象,读者接受起来是有很大的障碍的。在涓生强大的叙述中子君始终不发一言,这并不是子君不愿说话,而是涓生的叙述之流将她完全裹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所以我们关于子君的一切都是涓生说出来的。这样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作者将涓生摆在实际小说角色又是唯一的叙述者这一特殊的位置所引起的,也就是说,子君只是一个“被叙述”的角色。
在涓生的叙述中,由于子君的被叙述的地位,我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物的真实性,虽然这个形象具有一定的普遍性。从文学创作的角度上来说,任何人物都有其真实的生活原型,也就是说,除了普遍性之外,还有其自身的特殊性。然而在这篇作品里,子君没有展示出任何性格、行为的个性来,反而是涓生在不停地说。这只能说明涓生在撒谎!涓生包括作者隐藏了一个真实的子君。涓生的所谓的“为子君”也不过是“为自己”!这是我们看到在个性解放的大旗下膨胀的自私无限放大。
从子君这个形象,我不禁想到了陈二妹,即郁达夫在《春风沉醉的晚上》中所描写的女性形象。如果说子君是作者或是涓生宣泄情感、控诉社会的工具,那么在《春风沉醉的晚上》中我们也可以看到郁达夫的情绪色彩,即披在陈二妹身上的“我”。
《春风沉醉的晚上》写于1923年7月15日,是郁达夫的代表作品之一。郁达夫认为“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见《五六年来创作生活的回顾》),因而在作品中他常常抒发自己的主观感受,或是在某种人物身上投上自己的影子,陈二妹即是如此。
在小说的描写中,“我”遇到了孤苦无依的女工陈二妹,“一个圆形灰白的面貌,半截纤细的女人的身体”,“放了一双漆黑的大眼”,这是对其形象的第一次描写。然后二人在经历了从疑惧、戒备到信赖、同情再到责备规劝最后消除误会、感情升华的过程。通过陈二妹的叙述,我们得知陈二妹是一名卷烟厂工作的女工,父亲亡故,孤身一人。以十七岁的孤身在布满邪恶势力的工厂中工作,而且还要忍受工头不怀好意的戏弄。虽然在陈二妹的身上有着“我”的投影,但是这篇小说已经具有较多的现实主义因素,较明显的越出了自己的经历和情绪,比较真实的反映了自己以外的现实与人物。所以我们看到陈二妹的形象有血有肉,更加具有人物的真实元素。而《伤逝》中,子君是似乎飘在作者和涓生的叙述中,在《春风沉醉的晚上》我们看到陈二妹被赋予更多的话语权,这样的话语权使人物清晰可见,没有游离感,也具有现实的代表性。
在二人的相识、相知的过程里,陈二妹展示了善良、正直、诚恳的美好心灵,以及反抗压迫的倔强意志,也反映出他们同处困境而相互扶持、相互激励的向上追求。所以在这篇小说中,我们感受到了健康明朗的基调。而在《伤逝》中我们无法确定子君的形象,只是看到更多的感情的宣泄。这里不能不说一些题外话,也就是说如何在小说中构建女性的话语权是展现女性之美的必要条件之一。
从子君到陈二妹,不同的作家展示了不同的女性形象,也展示出不同的女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