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北京之凋零的夏天(五)
迷失北京之凋零的夏天
一
小然，抱着我。
张然匆匆的从外面回来拿落在家里的资料，萍萍一下子拦住了他。也许这是张然最不愿意做的，他总是避免与萍萍和女友中的一位独处。这种独处往往会给另外一个女人带来伤害，看着萍萍期望的眼神，愧疚从心底油然而生。张然不能拒绝萍萍的期许，伸出双臂紧紧地搂着萍萍，这样能给他一丝安慰吗?张然无奈的问着自己。萍萍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似乎听见她心灵的哭泣。这种感觉在空气中蔓延着，直到溢满整间屋子。这就是幸福吗?或是一个短暂的安慰，张然想。
拥抱也许是世界上最纯净的爱的方式了，想着想着张然更加紧紧地抱着萍萍。此时此刻，张然多么的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就在这一刹那凝固。萍萍的幸福感觉在无限的扩张，垂落在嘴角的眼泪变得异常的甜蜜，甜蜜的失去了泪水的味道。小然，你松开我，萍萍说。也许是张然的拥抱太过痴情，她感觉着有些喘不过起来。随着手臂渐渐地松开，萍萍看见张然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在眼窝里不停地打转，好像一瞬间就会滴落。流泪的眼睛就像雨过之后的青山，萍萍突然间想到。
萍萍搂着张然的脖子，身体却紧紧地贴着张然的身体，她感觉到张然的悲哀和落寞，似乎一朵水仙在微风中独自哭泣。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妈妈，妈妈······张然凝视着萍萍，尽量不使眼泪掉下来，这个时候，也许我应该更加坚强一些，眼泪会使女人更加的脆弱。张然想起了《神雕侠侣》里的杨过和小龙女，杨过在断臂之后与小龙女相遇，小龙女见到杨过，轻轻的呼唤着，过儿，抱住我。当时年少轻狂的他为此流下多少眼泪呀，多少的缠绵与思念就在这轻轻一拥中化作无数的甜言蜜意。我还有两只手，为什么不去抱住呢，萍萍，我爱你呀!张然说，说着眼泪扑棱棱的掉下来。嗯，萍萍轻轻地回答。
张然一下子抱起了萍萍，萍萍紧紧地靠在张然的胸膛，她渴望着张然侵入她的身体，媚眼如丝看着张然，轻轻地喘息传达着身体的信号。张然把萍萍放在沙发上，吻着她的脸颊。张然直起躬着的身体，我必须得回单位，不要难过了，萍萍，张然说。张然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资料，深情的回望着萍萍的脸庞，我永远爱你，无论什么时候······张然说。萍萍看着这个心爱的男人，这个让她不离不弃的男人，眼光里缠绕着千丝万缕的挂念。然而好像又永远的不能牵绊住这个男人的心，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的心同样猜不透啊。
虽然萍萍在这里已经住了月余，总是心里别别扭扭的。张然的每一句话都给了她留在这里的勇气，萍萍依然在等待着张然。这样可以说离张然最近了，但是一种飘忽悠远的感觉是不是的就会扰乱她的心神，似乎在告诉她应该再次的离开，永远的离开。张然下楼了，萍萍跑到窗户边，看见张然走到汽车旁，抬起头对着萍萍微微一笑。萍萍挥挥手，这时她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去抱住张然。
汽车启动了，飘起一团蓝色的尾气。萍萍感觉到张然正挂着倒档，踩着油门。车子缓缓地开出了小区，就像一条小船在汪洋的大海中扬帆，载着张然的落寞和两个女人的心事。萍萍久久的凝视着，直到车子在视线中消失。萍萍回转着悠悠的眼神落在空空的屋子里，该给云彤打电话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萍萍一个人自言自语。
二
张然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女人温柔的笑容。对于张然而言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自从萍萍住了进来，并没有张然预想的那样疾风骤雨。两个女人就像一对亲姐妹一样的亲密无间，根本没有看出一点点的矛盾来。张然不敢去问女友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女友却说，萍萍毕竟是我们的朋友。由于萍萍不上班，基本上所有的家务都揽在身上。张然很是心疼，每到周末就会到外面吃饭，或是去K歌。女友开玩笑的说，怎么敢让中文系的才女做这些呀。萍萍只是笑笑，然后瞥了一眼张然。
两个女人同时站了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小然，吃饭啦。然后张然看见两个女人像是有了一种默契，相视一笑。张然垂下头，心里的痛楚越发的紧了起来，两个女人付出的太多了，这样的情债永远都还不完呀。张然放下手包，走到卫生间洗手，他感觉到两双眼神就像两把利剑一下子从后背插进来，执著，温情，家······这样的经历每天都在发生，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客厅的临时床上一直思考着如何结束这种煎熬的状态，可是怎样开口呢?女友和张然一直保持着这种默契，不告诉萍萍她们决定十一结婚的事。女友的眼睛这阵子总是红红的，问起来只说晚上没睡好。张然笑着说，是不是因为搂不到我的缘故呀?这是女友的眼睛更红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张然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抱着女友。女友很坚强，她不想再给张然任何压力，只想让张然自己选择。因为她知道张然的幸福之所在。
张然坐了下来，咱们喝杯酒吧，张然说着的时候看着女友。女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牛二”，这是张然平常最喜欢的酒。萍萍摆了摆手，我可喝不了白酒，萍萍说。然后女友又拿出一瓶红酒，萍萍不好再推辞。每个人的酒杯都倒得满满的，张然知道女友的酒量，也没有阻拦。对于她们而言，好长时间没有醉一场了。每一天总是生活在痛苦和平静里，每一个人都已经熬不住了，既然要说话，总要找一个理由吧。
女友的酒量就连张然都害怕，不过今晚女友很快就醉倒了，张然知道那是因为心里有事的缘故。女友说了很多话，每一句都像一枝离弦的箭刺向张然和萍萍的心。萍萍也喝了很多，张然在旁边劝萍萍少喝，不过女友却狠狠地掐了一下张然，女人怎么就不能喝多了?女友说。萍萍在旁边附和着，没一会儿萍萍也多了。张然看着喝醉的两个女人，心都要碎了。其实张然也喝多了，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一个一个的抱进各自的房间。在抱着女友的时候，女友却轻轻地向他吹了口气。张然收拾好碗筷，然后坐在沙发上抽烟。女友曾经说过，小然最好啦，喝多了从不撒酒疯。因为女友的酒疯张然是领教过的。
张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感觉着有人骑在他身上。他睁开眼睛，看见女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其实，女友的性欲并不是很高，只是在喝多了之后会变得很“需要”。张然抱起女友，向卧室走去。女友的呼吸缓缓地，搂着张然的脖子，眼睛里放射出奇异的色彩。女友的身体很热，就像一座火山似乎要在瞬间爆发出来。女友松开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张然的胸膛。女友喜欢张然的胸膛，宽大而结实，就在胸膛之下，有着张然一颗火热的心。张然任凭着女友的抚摸，直到把女友放到床上。床很柔软，自从萍萍来了张然就没有在这张床上躺过。床散发着熟悉的味道，散发着两个人曾经欢愉的味道。女友的身体一下子陷在床里，变成了一团软软的棉花。女友媚眼如丝的凝视着张然，轻轻地喘着粗气。
来吧!小然······
第二天早上醒来，张然发现女友不在身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一个箭步窜出房间，他看见两个女人正在准备早餐，女友看到张然，小然，睡醒了，快去洗脸，一会儿开饭了，女友说着，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张然看见萍萍的神情怪怪的，红着脸赶忙走进洗手间。吃早餐的时候，萍萍尽量保持着自然。张然和女友吃过早餐，拿起各自的东西，女友说，萍萍，家里就拜托你啦。说着女友开心的笑了。萍萍微微一笑，嗯，你们去上班吧，萍萍说。女友挽着张然的胳膊，两个人匆匆的下楼了，而萍萍却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她们这样做很正常呀，可是我心里怎么这么别扭呢，萍萍想。
其实，张然一直不敢去看萍萍的眼睛，颇有一种背叛的意味。一连几天，张然都故意的避开，而萍萍有时也会故意躲避她们两个人，一个人在屋子里看书，至于看进去是否，萍萍也不知道，总之看来看去总是那一页，好像从来没有翻过。有时候萍萍回想起她和小然独处的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可有时又感觉到非常的痛苦，这种痛苦化作一股永恒的力量侵蚀着萍萍的心。
三
五月的北京春意盎然，楼下的槐树开出了白色的槐树花，一团团一簇簇的聚拢在一起，空气中飘着槐树花的香味，沁人心脾。三个人散着步，无言的沉默着。最近女友总是说眼睛看不清楚，就像是蒙了一层毛玻璃。萍萍说，邓华，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总是这样也不行的。女友点点头，然后抬起眼睛看着张然，张然很心痛，怜惜的抚摸着女友的秀发。明天我还要加班，萍萍开车去朝阳医院，张然说。
城市的黄昏姗姗来迟，三个人的影子融进黑暗里，然后再路灯光下不时地分开融合。坐在花园的椅子上，三个人谈着童年的趣事，空气中飘来三个人爽朗的笑声。好像童年就在昨天一般。张然说，这个槐树花是可以吃的，小时候我经常爬树去摘，坐在树干上就这么吃。是啊，小时候我也吃过，都是男生们摘下来送给我的，女友说。说着女友和张然对视了一眼，我去摘，说着张然站起身。三个人来到一颗槐树树下，槐树花在夜色中泛着白光，引诱着贪婪的人们。张然庞大的身躯在树干上蹭了两回，扑腾的掉在树底下，引得萍萍和女友呵呵直笑。张然说，你们等着我。过了一会儿，张然拿着绿化工人专用的割树枝的镰刀回来了，张然举起手臂，镰刀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就割下一串槐花，只听见轻微的咔嚓一声。萍萍在下面接住，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割下四五串。萍萍拿起来就要吃，张然赶忙握住萍萍的手，别吃，回家得洗一洗，张然说。
你们先回家，我去还镰刀，张然说。两个女人说说笑笑的回去了。张然走进房间，槐树花的香味儿飘满了屋子，两个女人等着张然一起吃呢。小然你快点儿，萍萍都馋了，说着女友呵呵的笑起来。槐树花嚼在嘴里口齿留香，女友说，小然，你闻闻香不香?说着把嘴凑到张然的嘴边，张然一下子涨红了脸。萍萍痴痴地看着张然和女友的举动，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时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了，三个人在一起，就像以前女友和萍萍刚认识的时候那样。
第二天，萍萍和女友来到朝阳医院。检查完了，那个老大夫看萍萍出去了，就对女友说，姑娘，是哭的吧?再不治你的眼睛就要瞎了。女友点点头。看你的年纪，应该和我女儿差不多一样大吧，老大夫说着摇摇头。
萍萍回来的时候，看见女友坐在椅子上等她，一脸的忧戚。女友听到萍萍的叫声，强装笑脸。大夫怎么说的?萍萍问。没事的，就是缺休息，女友说着的时候，脸色绯红。萍萍不再多问，我们去喝咖啡吧，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馆，萍萍说。
咖啡馆做落在一个角落，像是被城市遗弃了一般。女友踏进屋子，立刻被这里宁静安详的气氛吸引住了。女友说，真不错。萍萍微微一笑。屋子里放着柔和的音乐，浮躁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了，萍萍和女友挑了一个幽暗的角落。不一会儿侍者端来两杯咖啡，两个人尽量保持着沉默，唯恐打乱这里的气氛。在这里没有喧嚣，没有争斗，只有两杯咖啡散发着浓浓的香气，飘散在萍萍和女友之间。这个世界因此变得凝固，在这一刹那只有两个孤独的女人，品着一杯苦涩的咖啡，即使融化到嘴里如此的香醇。
萍萍轻启双唇，这么长的时间，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聊一聊呢，萍萍说。是呀，我们都不愿意说的，女友说。你告诉我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萍萍问。没什么的，女友说。你还想隐瞒我妈?萍萍说。空气中传来女友一声轻轻地叹息，我的眼睛变成这样是哭的······女友说，每当一个人躺在床上，就会不由自主的哭。萍萍没有说话，听着女友娓娓道来，她知道，这全是因为小然，但是夜里她又何尝没有哭泣呢。有时候我一想到小然会离开我，我的身体就像突然失去了心脏一样，本来我就比小然的年龄大，我真的很怕呀，女友继续说着。萍萍看见女友轻轻地抽泣，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会为一个男人哭瞎眼睛，眼泪的力量就像是海涛一般向萍萍铺天盖地而来，压抑着萍萍的脆弱的心墙。这应该算是一种怎样的爱呀，如此的令人伤情悲哀。萍萍想起了一首古诗，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如果那只是古人故意做出来的一种撩人的意境，其实看到女友这个样子，才知道一个女人需要快乐呀，哭泣并没有那么美好啊。
四
也许我真的不该回到这里，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萍萍躺在屋子里夜不能眠。屋外是她熟悉的鼾声，张然的鼾声那么的沉重，似乎在诉说着一种内心的彷徨与没落。萍萍推开屋门，她看见张然裸露的身体，在黑暗中就像一条孤独的鱼，不停地游。萍萍靠近张然，她的心跳变得砰砰的，就像回到了少女时初见张然的那种感觉。张然踢开了被子，肚子袒露在萍萍面前。萍萍拾起被子，轻轻地盖在张然的身体上。
萍萍坐在地上，身体靠在张然的床边。这个男子怎么会有这样勾魂摄魄的力量，让每一个爱他的女人为之心碎，碎的直到捡不起来一颗完整的心。萍萍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张然的身体，瘦了很多呀。萍萍痴痴地想着，此时她全部的心思就在张然的身上，忘却了自己，忘却了时间。这时，张然的手握住了她的柔弱的手，萍萍，张然轻轻地唤着。嗯，萍萍说。上来吧，让我抱着你，张然说。萍萍顺从的钻进张然的被窝，躺在张然的怀里，突然间眼泪夺眶而出，萍萍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萍萍转过身，看见张然的眼角闪烁着泪光，她噘起嘴唇吻着张然的眼睛。也许所有的悲哀与歉意都在这一吻中默默地散去了，小然，我爱你······
萍萍觉得自己就像是张然的秘密情人，在这样一个黑夜与之幽会。只有在夜里才会躲开世俗妒忌的目光，只有在夜里才会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尽情的放纵，只有在夜里才会躺在男子的怀里感受温存。萍萍压抑着自己的呻吟，随着张然的身体跌宕起伏，黑夜压抑着灼热的爱情，空气中只有女人和男人微微的喘息声，萍萍紧紧地贴合着张然的身体，她害怕一点点的缝隙，这样的缝隙会变成了一道鸿沟，渐渐地拉开她和小然的距离。萍萍呻吟着，痛苦的压抑着身体欲望的呼喊。直到两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时间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萍萍觉得就像做了一个春梦，一个美妙的春梦。张然欲起身，萍萍一下子搂住张然的腰，是呀，就不能让春梦多留一会儿吗。
梦毕竟是梦，有时候梦比现实还要残酷。就像这个男子给了她多少的伤害与相思，可就是不能忘记，永远的不能忘记。这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情，两个人渐渐地回复平静。张然能够听见萍萍的心跳，跳得那样的温柔平静。然而张然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痛的在滴血。张然躺在萍萍的怀里，头依靠着萍萍柔软的乳房，这一刻会凝固吗，我倒宁愿这样死去呀。萍萍，张然说。嗯，萍萍回答。我们走吧，离开北京，只有你和我，张然说。这句话就像春夜里盛开的花朵，独自的傲放着。你女朋友怎么办?萍萍问。张然沉默了。她的眼睛就是为你哭瞎的呀，萍萍说。张然听见这句话，怔了好几秒钟，心跳都停止了。张然轻轻地叹息一声，无尽的徘徊与彷徨，还有无奈飘散在空中。萍萍，我和女友·····张然欲言又止。怎么啦?萍萍问。······我们准备十一结婚······这句话很重，张然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张然听见萍萍不再说话，转过身看见萍萍的眼里盈满泪水，使劲的咬着嘴唇······
对不起，女友等我都两年了，张然说。萍萍凝视着张然，难道我就没有等着你吗?
五
六月的北京多么的美呀，绿色的草坪，挺拔的树木，喧嚣的夜，还有这漫天飞舞的柳絮，轻飘飘的，随着风。人们沐浴在初夏的美好时光里，脸上洋溢着夏天的幸福。可是我的幸福在哪里呢，我不能没有小然呀，然而这个男子注定不会属于我，他是另一个女人的幸福，另一个女人的全部。阳光多么的妩媚呀，温和的洒在身上，温暖而柔和，就像是母亲的微笑。云彤呀，你现在过得好吗，不要像姐姐那样哀伤，那样去爱一个男子，最后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云彤，云彤······姐姐想你了，你怎么还不来呀。
小然，我不能没有你，而你却可以没有我·····你看呀，下面是一片花园，芍药开的多美丽，怒放着和时间争夺着美丽。无论多么美丽，注定还是要凋零的，然后会丑陋的掉落在泥土中，永远的逝去。
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希望你们幸福，永远的········
不要怨我就这样结束了生命，我的生命只为你存在呢。
你在楼下启动车子吗?回首对我笑一笑吧，
小然，抱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