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第二章-死婴
每年的这个时候茯苓镇都要迎来几场连绵的秋雨,而镇上的人们在这段时间里都停止了繁忙的丰收,乐得偷闲呆在家里。一贯勤劳的妇女们却又开始忙活手上的工作,做一些缝缝补补的事来补贴家用。至于那些大老爷们却在家呆不住,不约而同的聚在狮子街尾的月宾茶楼把本应是妇孺的闲聊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狗子,你好小子,最近让你碰上啥好事了?听说你最近出手可是阔绰的很呐。”茶座里不知谁带头先嚷了一句,顿时,四邻的人如炸了马蜂窝般把狗子围住。狗子暗叫不好,一得意竟把财不露白的道理给忘了。狗子眼珠子一转,嘿嘿的笑了两声,不紧不慢的说:“各位,稍安勿躁,容我慢慢道来,”狗子说着把评书先生的拍堂木拿在手里,随着“啪”的一声说道:“这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就说这雨连下七日未停,与往年可大不一样啊。我没事就在家琢磨着莫不是这老天看我可怜,想给我一个生财的门道?于是我就出门走了这么一遭。你猜怎么了?”
“怎么了?”在座的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狗子故意卖了个关子,在众人焦急的眼神中暂歇了会。才不紧不慢的说:“待我行至后马坡的时候,这风雨是愈来愈急,愈来愈猛。我一惊赶忙趴下,不料我却看到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那被雨水冲刷开的红泥里一阵阵的金光直射得我睁不开眼。乖乖,那是好几锭黄金啊!”狗子说完顺手从一旁的听众的手里拿来一杯茶一饮而尽。
“狗子,照你这么说这老天是瞎了眼啦。”那些大老爷们显然是不相信这番夸张的言论。
“就是,搞了半天你是把我们当猴儿耍啊。”众人顿时又炸开了锅,整个茶楼里叫嚷声一片,此起彼伏。
狗子一看这阵势,急得只想抽自己嘴巴。正在僵持不下时,从茶楼外冲进来一个头戴蓑笠、身披蓑衣的农夫,他一脸惊恐的嚷道:“出大事了,快,快,到河边去,白府三姨太的孩子找到了。白府的人还有宪兵队的马队长都在呢!”那人说完率先跑了出去,这无疑是扔了一枚炸弹,只见众人一哄而散,纷纷朝河边跑去。狗子的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但又不知是啥滋味。
为什么众人会有如此反应呢?话还应从这儿说起。白府是这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大户。世代经营医药,旗下有众多医馆、药铺。几乎垄断了大部分的药材。祖传到这一代家主白守原手上,在这战乱不断的年代,财源更是源源不断。他有三房夫人,其中,二姨太苏一珍是白守原外出经商时带回来的,性情温和怯懦,极少露面,以至于没多少人注意他。但她的儿子三少爷白志远却极为聪明,深得白守原的喜爱。
值得一提的是白家的大夫人叶夕烟和三姨太叶夕云,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据说在白守原迎娶三姨太的当晚,不知怎的大夫人叶夕烟被白守原以妒妇之名软禁在柳园。就连她的儿子大少爷白觉飞也因为替生母辩护而被罚禁一个月。自然,这个三姨太是倍受白守原疼爱。先后为白家生下了二少爷白绍光和四少爷白思贤。
而白守原一心想的就是能为白家添上一个女娃。碰巧的是一个月前在白守原外出时,大夫人和三姨太同时临盆。孰料大夫人生了个女娃,而三姨太竟生出个死胎,且不知所终!这在茯苓镇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那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自然,群众有这般反映也不足为奇。
此刻的天色阴沉一片,雨丝飞卷,让人沉闷压抑、透不过气。而此时的河边早已是人满为患,宪兵队的人持枪排成一排,把无关紧要的人都隔离开。狗子自然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可奈何人太多无法看清,于是便不断的往前挤,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却顿时吓得腿软。那放置在地上的箱子分明是一个月前自己扔进河里的乌木箱子!狗子慌忙退出人群朝家奔去,也只有举家逃命去了。
“白老爷,你看这……这……要不要叫仵作来确认确认?”马队长习惯性的捋了捋那嘴边的长胡子,眨了眨那双小眼睛,试探性的朝一旁的白守原问到。而白守原只是保持缄默,微低着头让人琢磨不透在想什么。弄得马队长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朝叶夕烟不停的递着眼色。
叶夕烟了解马队长的意思,她也想早早了结此事。但她还是没什么表示而且至始至终都不敢看那乌木箱子一眼,因为她怕,其实她比谁都恐惧,但却又要伪装着。还好刘妈尽可能的扶着叶夕烟的身子,不让其太过颤抖。否则她怕会瘫软在地。
白守原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语气却微微发颤。“不用在调查了,我认得那箱里的布料,是我本来就要送给……”话在这儿便停住了,又是一阵沉默后,白守原转过背去摆摆手说道:“葬了吧。”
正当白守原欲转身离开时,马队长又把他叫住了。“那墓碑上刻什么?”
“这婴孩是男是女?”白守原朝周围的人问了问,可无人能答。
“要不要还请仵作来验一验?”马队长这时又开口问道。
白守原终于忍不住了,带着一丝悲戚的语气吼道:“再大的人在水里泡一个月也早变成一堆腐肉,你们就积点德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马队长,就刻白氏族人吧。”出乎意料地,叶夕烟在这时留下这句话后也黯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