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与头发 . 作者： 程汝明

她是个喜欢摆弄头发的女孩。她看重的，不是头发造型，而是头发的颜色。

街上有人染黄头发，她的头，不几天也变黄，黄的要比街上的人，好看的多，如同金子刚打磨过一般。——街上有人染红头发了，她的头，忽又变红，如同一团燃烧的火——除了变幻头发的颜色，别的，她没有什么地方让人指责。厂里有四个质检员，她是其中之一，经她检验的产品，百分之百合格，是厂里有名的“小认真”。

一天，她顶着一头绿发进了厂，进门就问同伴:“好看么？”同伴说：“不好看，绿毛鬼似的！”她听了有些不高兴，在她不高兴的时侯，一位中年妇女说：“要浪，就浪在一个头上吗？给钱烧的！”女孩和中年妇女吵起来，吵到后来，抓到一起，双双抓破了脸。之后，女孩被停班，停班中，她竞不辞而别，去了一家贸易公司。女孩在贸易呆了仅两个月，又离开了，据说，也是头发的原因，与同事合不来。接着，她去了一家歌舞厅，做了舞女。

两年后，女孩得了一种叫不出名的病，住进了一家医院。她瘦得皮包骨头，唯一能引人注意的，是她一头银发，闪亮，如一汪水银。她告诉来看她的母亲，这头发，是她自己配料，自己染的。母亲望着她，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她让母亲，扶她下床，她要到窗前，看看街上的人。

医院的围墙很高，围墙外是一座比一座更高的楼，她看不到街上行走的男人和女人；她感到有些失望。但她的眼，这时猛然一亮：她看的到医院里有两棵树，两棵树都开花了——桃花开的红艳，梨花开的洁白，她若有所思问母亲：“妈，您喜欢哪一种花呢？”母亲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抱紧，再抱紧……过了好一会，母亲才流着泪说：“红的花，白的花，妈都爱，只要它无害于别人……”女孩满足地闭上了眼，从此，再也没有睁开。

（原载《程汝明文艺作品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