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菜——给父亲
我从乡下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朦朦地、薄薄地下着雾气般的细雨。踩在前些天一直在修整的马路上,裤脚上甩满了高跟鞋从地上带起来的泥浆。冷空气就要光临这个小城,气温明显地比昨天要下降了许多。我背了一个大大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父亲给我刚刚从地里割回来的大把的青菜,还有几个红红的萝卜,和母亲特意给我烧的笋干),还有两个昨晚被父亲改良了的呼啦圈——只是有一些地脏,父亲执意把那外面的塑料纸重新包了一下,又用胶带把它们缠一起,弄得很漂亮,确定我不会再去重新买,把它们交给了我。其实当看到父亲满腿泥浆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心里很不忍,我现在基本上自己不做饭了呢,图省事,都是在外面吃。我现在要去菜场,要为这要命的萝卜配一些牛排来,这一路上把我的肩膀都压痛了。
菜场门口很热闹,有从乡下赶来的农户,把自家种的蔬菜,一一摊在马路边,等待买菜的人来光顾。他们的菜一般比市场里的要便宜好多,并且新鲜。他们基本上不是以卖为目的,大多是自己吃不完拿来卖,好多一些收入。有一个年纪很大了的老人,带着一顶已经有些破旧了的呢帽,瘦瘦小小的身子,一只手提着一只小篮子,一只手抓了一把青菜,在向路人兜售。小篮子里已经空了,也就剩下他手上的一把。但是说真的,这把青菜真的不怎么样,不用我这多年的厨房经验就可以确定,这样的青菜是不大有人要的。我看了看老人,信步走进市场。
等我出来的时候,老人居然还在,他那只黑黑的、瘦骨嶙峋的手,居然还抓着那把“发育”不好的青菜。见我出来,便举着青菜向我说:一块洋钿,就一块洋钿——突然间,确切地说是霎那间,我的心里酸酸的,原来老人是个残疾人,他连“一块洋钿”这四个字都不能说清楚,似乎是舌头不能打弯。他的衣服已经很湿了,浓浓的胡茬上都是雨水,应该是在这马路边站了一下午了吧。满脸的皱纹,满脸地堆笑,双眼里是对我满满的企盼,企盼我能买走他的青菜。于是我很大声地对他说:就一块啊,好好好,我要吧,我晚上要吃的。我从包里摸出一个硬币给他,老人乐坏了,见我手上东西多,硬要帮我把菜塞进购物袋——这可不行,我满满一袋青菜萝卜呢,怎么能让他看到!我接过菜,对他说:好回去了,怪冷的天!老人一个劲地点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谢谢,又来帮我拉了拉斜下来的包带:好,好,你耐心点(方言,让我注意安全的意思 。)——耐心点,这三个字我却是只能凭他的发音勉强判断出来。
乡下有个90岁的老太太,秋天的时候没有柴烧了,这个冬天看样子都很难熬过去,她的儿子居然对他的母亲说,没有了就好去死掉算了,都活这么老了!就在昨天,这个孤单寒冷的老人又在门口哭她车祸死去的小儿子。我肯定活不到90岁,但是按现在的生活水平,我应该活得到刚才在菜场门口那位老人的年纪。我的鸣已经十岁了,耳濡目染地受了一些家庭影响,尽管偶尔会让她外婆生气,但是也决不应该会象那个该挨雷劈的儿子那样的大逆不道。我希望,等我到了那个年纪的时候,不应该会或是受冷去挣那一块钱,或是坐在门口哭子女的不孝,我们都有老的那一天(即便是我们可以长生不老,似乎也应该存些善心,而不是仅仅作为被抚养的回报),所以在我们年轻的时候,能对老人好一些,就尽量对他们好一些,多发发慈悲,让他们生活得安逸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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