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好孩子(1)
文/卡宝
【一】
“出去你就别再回来!”
这是当我提着行李走出家门的时候,父亲咆哮着说的。接着是“砰”一声,那扇可怜的大门被父亲狠狠地摔上。
门内还继续着父亲的骂骂咧咧,间或夹杂着母亲哽咽着劝阻的声音。门外,我看了一眼熟悉的门廊,提起行李走进模糊昏暗的路灯里。
提着行李在街上游荡着,此时已入深夜,但城市的喧嚣却并未停止。这个城市的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以及不断喧哗的人群,踩着自己的影子,很文绉绉地想起一个词__形单影只。路过迪厅时,隔音效果不好的包厢和舞池里偷跑出的音乐,微微振痒耳膜。那些令人窒息的气流里,男女肆意摇摆的疯狂画面在脑袋里跃然而出。那窒息腐烂的堕落味道,是自己所熟稔的。在一节节翘掉的晚自习,这些都是我和小班经常光顾的地方。
那时,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小班抓起酒瓶灌了一大口白兰地。玩味地看着舞池里穿得裸露不停摇摆着身体和男人接吻的女子,戏谑地说:“酒吧,真是个放荡的好地方。”我睥睨他一眼,“去,你TMD还装纯!”
这些熟稔的片段播放到一定的时间,拿捏恰当地按下停止键,不让回忆在脑壳耀武扬威地嘲笑自己文绉绉地学别人感伤。
【二】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电话薄里找到小班的号码,按下拨号键。
“喂?小班。”
“嗯?”话筒对面传来小班有些模糊的声音。
“刚刚跟那老头儿吵了一架,被赶了出来,这两天到你那边挤挤。”
“哦,在哪儿呢?”
“在南渡路口。”
“好,马上到。”
“嗯。”
揿掉电话,为自己点了支烟,熟练而麻利。吐出的烟雾朦胧了眼前的物,食指轻轻一弹,便弹落烟支上的粉末。飘散在掉落的过程,随风蹁跹后跌落进某个角落的地面缝隙里。
“笃…”小班的机车停在面前。
“上来吧。”
扔掉烟头,提着行李跨上后座。小班在开动车子后不断地加速,耳边的风呼啦啦地掠过。这城市的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快速地向后退。
【三】
早上小班叫我起床的时候,窗台照进的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揉了好一阵子才把眼睛睁开。
当我顶着一头乱发走出房间时,小班正在厨房准备着早餐。望着小班的背影,又顺理成章地想起母亲做早餐的样子。是的,顺理成章。在出现相似场景的时候,都会文绉绉并且不可遏制地想起某些相似的东西来。
母亲是个温婉的女人,小个时候总欢摸着我的头笑得温暖。对于我的桀骜不训,她总是嗔怪地小小抱怨下,然后劝阻怒气冲天骂骂咧咧的父亲停止对我的责骂。父亲总是狠狠地冷哼一声,继而用左食指指着我脸向着母亲气急败坏地说:“这小兔崽子就是让你给惯坏的!”
“来来来,吃早餐啦。”小班端着热腾腾的早餐从厨房出来。看见我顶着一头乱发站在门口发呆,又补了句“靠,发什么呆啊?!”
悻悻地走进卫生间洗漱,洗漱完出来时,小班早吃起来了。初起的日头穿越窗台的透明玻璃散射到小班的碎发上,他的表情温暖且心满意足。
【四】
关于小班,我们的相识并不是在挥着西瓜刀或铁管互砍的血腥场面下,然后接着是互相往来,成为别人口里所谓的“不打不相识”。
那个夏季里一个溽热的午后,因为手头上多了一件难解决的事。惯性地跑到学校后山的草地上抽烟,无以名状的盲目,便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能给我抽上口么?”一个干净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转过头,正好撞上小班黑润的瞳人。把手里的烟递过去,小班接过便深深地吸了两口后递回给我。
“谢了。”小班的嘴和鼻子一边吐着烟雾一边微笑地说。
“哎,你哪班的?”
“唔,高二九班的小班。”说这话的时候,小班嘴里的烟雾已经散尽了,剩下一张干净且清晰的脸在我面前。
“哦,高二七班的季坤。”
伴着那个季节溽热的风,我和小班躺在草坪上沉默地望着天空。望了很久,我们都默契地沉默不语。却是从那以后,我和小班成了无话不谈的兄弟。一起晚上翘课到酒吧high,一起在校外打架…
【五】
在一次校外的打架事件中,我被一个满头红发的瘦高男子用从地上捡起的断椅脚打了一下后背。因为要对付面前两个鼻子打着鼻钉的男子,并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偷袭。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剧痛,大脑有过几秒的空白,身体有些摇晃站不住,闭上眼睛用力甩甩脑袋才恢复意识。在一旁戴着鼻钉的两名男子趁机举起手中的铁管向我挥来,自己却一时没反映过来。突然被一只手猛地往外一拉,身体骤然趔趄并躲过了前向挥来的铁管。
我侧脸一看,原来是小班。他的白色T-恤被弄得很脏,沾上土灰和血迹。可是,他的脸依旧干净。下嘴唇被上排的牙齿紧紧地咬着,有些长长的发尾微遮住眼睛,但他眼里透出的怒气却没被遮起来。小班发狠地挥着手里的铁管和那三名男子打斗,他的脸绷得紧紧的,绷得没有表情。
我无力地扶着旁边一被打裂的圆桌,手里握着半截铁管。疼痛从背后渐渐蔓延至整个身体内部,脉脉的每一次跳动都会引起整个身体内部的抽痛。
“呜呜呜呜…”鸣着警笛的警车径直停在路边。
还在打斗的人鸟兽而散,小班把停在大排档里头的机车直接从里面开到我身旁,把头盔扔给我说:“快上车!”
我把头盔往头上一套,便跨上机车后座。小班就放开了刹车锏,机车像离弓之箭一样飞了出去,把一群赶着下车的警察和残桌烂椅远远地抛在脑后。
耳边的风呼呼地响着,身体内部像被棍子搅过一样,神经纠结交叉地抽疼,连呼吸都变成疼痛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