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
琴声起，泪两行，空城隐隐断红尘。
号角处，血染腔，亡国之殇孰人知?
文\若水 QQ：807167171
[壹]
残阳滚滚,号角悲凉。
秋枫将军端坐在兰城的城墙之上,双眼定格在城外大战过后的狼籍战场,目光呆滞,若有所思。侧脸的棱角被残阳的余辉镀上了一层凄凉的血红色。
倏然,耳畔轻轻窜动,悦耳而又凄凉的古琴声悠悠颤动,在伤员遍布的城墙上晕散开来,恰和轻风的鸣咽声融为一体,相得益彰,惟妙惟肖。顿时,凄情的气氛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秋枫将军微微向左侧了一下头颈:素衣长裹,锦袖飘飘,纤指耸动,古琴悠香。平儿不知何时已坐在身旁奏起了那首苍凉的莫名之曲。
风,低吟着,将平儿右颊边上的青丝拖曳到秋枫将军的左脸上,细腻轻柔,似调节的孩子用小手轻轻搔挠一般。忍不住,酸涩的露珠从秋枫将军的眼眶里夺了出来,顺着眼角和头发连成的叶脉一直滑落到平儿发盘上斜插的凤簪上,然后,怦然裂开,秋枫将军的心,隐隐作痛。
曲终,
兰城还能撑多久?
秋枫将军不语。
朝廷的援兵还没到吗?
秋枫将军仍不语,只是将头埋到了与战甲上的护心镜等同的高度。
夜,兰城,漆黑一片,伤兵们苍白无力的呻吟声在这已经快要了无生息的兰城中迂回、翻转......
[贰]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晕散着令人喜悦的金黄色,而对于兰城的将士来说这却是濒临死亡的末世之光。
噬血的蚂蚁尚未啃噬完腐臭的残尸,敌军的号角便再次无情地打破这破晓前最后的寂静。
狼烟起,战火燃。尘土飞扬,箭如雨下。
秋枫将军带着最后的士兵们坚守在兰城城墙快要崩塌的边缘地带,呐喊着,撕杀着,身中数箭却毫无退缩之意。寒色的铁甲,白色的锐剑,黑色的发梢,全部被喷洒的鲜血染成了令人瑟抖的深红色。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朝廷的援军仍然未到,敌军强攻未邃,暂撤。
城中，平儿仔仔细细地为秋枫将军擦拭着中箭的伤口,惟恐稍有半点差错,黄色的药洒伴随着秋枫将军轻微地抽搐一起钻进了伤口深处,浓郁的药香味渐渐地在空气中扩散开来,覆盖住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还要守下去吗?
秋枫将军不言,只是将手中的长剑攥得更紧了,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溢了出来。
平儿微微踮起脚尖,用那张锈着鸳鸯戏水图案的丝娟在秋枫将军的额头、侧脸轻轻擦拭。
不管怎么样,我承诺我会一直都会陪着你，直到最后，永远。
谢谢你，平儿。
平儿依偎在秋枫将军的怀中,坚硬的铁甲将平儿的脸搁得生疼,平儿隐约感觉到有一些液体状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旭日的金黄色将兰城笼罩在一片温馨之中,那面写着"秋"字的军旗仍然倔傲地贮立在兰城城匾的正上方,但愿它能够一直就这样贮立下去。
[叁]
将军,放弃吧,朝廷不会来增援了,他们已经放弃了兰城,放弃了我们。王副将带着哭腔劝诉着秋枫将军。
秋枫将军环视着城墙四周遍布的尸体与残兵,面带难色,沉默无语。
良久,秋枫将军轻叹了一口气,但在这寂静的兰城上却能清晰地扩传到每一个尚有气息的生灵耳中。
你们.......都走吧,还有你,平儿......你.......也走吧。
秋枫将军的目光又落到了平儿的脸上,他的眼中是不舍还是不忍?
不,不,不,我要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平儿的情绪莫名的激动起来,眼眸中饱含泪花,声音尖锐而又高亢,从她的声音里可以明显地分辨出那种决对的拒绝之意。
好..那....你留下吧!
秋枫将军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平儿的,虽然他明知那是一条末路,虽然 他明知他的不舍会要了平儿如花的青春、生命。
秋风疯狂地咆哮着,催促着枝头尚未枯尽的叶子提早离开母体。叶子呜咽着,挣扎着,与枝干摩擦地噌噌作响。
“秋将军,我愿意留下来与您共守兰城。”城墙右侧侧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将军,我也愿意留下来。”又一个微弱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将军,还有我”又一个声音传来。
“还有我”第四个,
“将军,算我一个。”第五个,
第六个,
笫七个,
.......
兰城上所有的生命全都聚集到了城池的正中央,团簇而坐。这是一个永不放弃的正义团队,这是一帮誓死不离的患难兄弟,这是一群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
今夜,兰城恢复了以往的喧闹,花灯军乐,美酒佳肴。
“朝延可以背弃我,敌人可以斩杀我,但是我___秋枫,决不会背弃我的兄弟,我的民族,我的国家!决__不__会!”
秋枫将军端起御赐的夜光酒杯,痛浮了一大白,将士们也跟着狂饮,平儿手抚古琴,奏响那首动人心弦的<相见时难别亦难>,将士们个个笑曳靥盎然,意犹未尽,模模糊糊地进入了也许是有生以来的最后一个酣梦之中,秋枫将军,嘴角上扬,平儿,嘴角上扬。
烛火依旧跃动着欢乐的旋律,生命注定要就此燃烧,如若不能燃烧一世,那么,就这一时,生命的意义,这一时便是永恒。
[肆]
黄昏,泛着令人心动的夕色。兰城,在残阳的光晕中,熠熠生辉。
敌军终于发起了最后的进攻,朝廷的援军仍未到。
兰城,城门紧闭,墙强上,空无一人。
巨大的攻城悬木来来回回与兰城的城门有节奏地擦碰着。
“啪”...随着城门上横桓的轰然崩断,飞尘伴随着敌军,希望伴随着死亡,一齐冲进了兰城。
阳光蜂涌似的从城门处窜挤了进来,连灰尘都被染成了令人心悸的银光色。秋枫将军和兰城的将士整整齐齐地列成了一个圆阵,将平儿还有那面"秋"字的将旗围在了正中间。
弓箭手,准备。
平儿的琴声再一次撼动开来,清新而又凄婉,在兰城的角角落落里窜动、飞扬。
放箭!!!
一声令下,箭如雨下,兰城的将士们拼尽最后一口气做着最后的抵抗,和秋枫将军一起保卫着他们最爱的兰城。
“呃”“啊”将士们一个挨一个向着将旗的方向倾倒,秋枫将军挡在平儿面前,奋力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来抵挡那无数的根本抵挡不住的箭支。
终于,寡不敌众,左肩,右肩,左胸,右胸,左腿,右腿.......秋枫将军的血液一滴又一滴地溅在平儿的琴上,衣上,手上,脸上.......
“秋”字将旗依旧倔傲地贮立在秋枫将军身后那一座座尚未成形的丰碑之间,只是,此刻的它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枯枝上等待分食残羹的乌鸦们突然聒燥了起来,敌军后方传来一阵急促无序的马啼声,滚滚飞扬的尘土淹没了人们的视野.......
那是???朝廷的援军!!!奇迹难道真的出现了？
撤,快撤!!!
上升的尘土尚未消失殆尽,敌军便已丢盔弃甲,狼狈而逃。朝廷的援军趁此良机,耀武扬威了一番。
夜幕已至,援军大获全胜,践踏着不幸者的残尸,鸣金收兵,折回兰城。月明星稀,深黑色的穹空泛闪着淡黄色的亮光,回荡着平儿婉转隐约的琴声,甚是凄寂。
明月孤星,但愿能就此相伴至天亮。
[伍]
夜,那般地静,兰城的官堂中,灯火通明。
“叛贼秋枫,若非本帅及时赶到,兰城早已丧于你手,你可知罪?”大元帅怒目圆睁,将官堂木重重地摔在了桌上,瞳孔里散射着令人寒栗的光芒,利剑般地剌划在秋枫将军脸上尚未愈合的道道伤口之上。
“未将誓死守卫兰城何罪之有?”反驳声铿锵有力,回荡在快要燃烧的空气之中。
“还敢狡辩,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叛贼通敌背国的证据呈上来。”
一纸略微发黄的纸张落在秋枫将军面前:
秋枫自知不敌贵军,愿敞门降于贵国以保全性命,望贵军手下留情,吾自当诚心归降。
信后,附着秋枫将军的帅印,如假包换。
秋枫将军侧过脸颊,凝视着身旁静立着的平儿,许久,浅浅一笑。
平儿向后轻轻夺了一小步,柳眉凝蹙,十指交扣,不知所措。
“末将......认罪。”
平儿木纳在那里,把头埋得很低,似乎是怕被秋枫将军的眼神灼伤娇容。
“来人,赐临行酒。”
那支御赐的夜光杯里呈满了香味四溢的千年女儿红,明晃晃的,倒映着秋枫将军凌乱的面容,安详惬意。
美洒入腹,秋枫将军身体倾斜,失去平衡,倒落在地,满脸安详,嘴角上扬。
玲珑剔透的夜光酒杯滑落在平儿的脚前,官堂里人群四散,只留下平儿和地上的那具僵硬的尸体,平儿俯下身体,泪眼朦胧.......
那杆血色的"秋"字帅旗在夜幕中被摘了下来,和无数残骸一样被丢弃在兰城的角落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会被腐蚀,然后风化,消失.......
其实,秋枫将军的帅印一直只由平儿保管,秋枫将军的字体只有平儿才能模仿。
[尾]
深夜,月洁风瑟,寒气逼人。
兰城的城门不知被谁悄悄打开,敌军伺机大肆进攻,一时间锋火通明,狼烟四起。兰城守军慌乱无措,丢旗倒戈,四处逃窜,人拥马踏。
马啼声中,兰城,倾刻间溃败、瓦解......
“平儿,现秋枫已死,兰城已得手,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现在自由了,可以摆脱大内密探的身份了。”
“自由?是啊,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我朝思幕想,不择手段想要得到自由就是现在这样吗?”平儿冷笑着,失魂落魄地背着那把古琴移动到了兰城城墙上。
夜风夹杂着腐尸的恶臭,掩盖住了泥土淡淡的清香。月亮躲在云朵的后面,时隐时现,沉浮之中又多了一份神秘。
秋枫将军,请允许平儿再为你抚一曲。
音律浮动着,音符雀跃着,平儿的心波涛汹涌,悸动不安。
“大内密探也想要自由,去鬼门关找吧。”一声斥喝,彻底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弓箭手,准备。”
平儿丝毫不去理会,手指继续与琴弦有节奏的摩擦着,如痴如醉。
放箭!!!
还是在兰城,还是那些敌人,还是箭如雨下,只是秋枫将军再也不能为平儿遮刀挡箭了。
万箭穿心,平儿挣扎着,抱着古琴,纵身跃下了墙强。
秋枫将军,我现在终于真正自由了,我可以履行我的承诺了: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
空中,平儿笑靥盎然,灿若桃花;坠地,平儿粉身碎骨,面目全非。
夜,掩盖了所有.......
翌日,收拾残尺,招抚百姓。有人在城墙角下发现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一把古琴。琴,安好无损,只是多了些未被风干血迹。
兰城,又恢复了它以往的繁华,只是,城匾上方那杆倔傲贮立的帅旗上换了个字,仅此而已。
______文后
我是自由的精灵只愿在你的心房起舞。如果你去了天堂，请记得在拐角处回头看一眼，因为我这种人注定是去不了天堂的，所以请允许我记住你的模样，让我在地狱里继续为你祈祷，祝福，奈何桥上有你的记忆，我不会孤单，孟婆汤里有你的影子，我不会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