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邂逅
美丽邂逅
今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所以我决定,要以另一个幸福的故事来纪念它。
逍雅刚从医院的大楼里出来,只身一人。阳光从树梢上撒下来,斑驳一地。
她在医院这厌恶地已经待了好多天了,浓郁的药水味让她呼吸难受。所以她像个好不容易脱离魔鬼控制的孩子,急着让自己解脱。但她并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得停下脚步,任阳光拨弄她那一闪一闪的眸子。
先离开吧,她想,在哪里都好,只要不是这样的地狱。于是她胡乱上了一辆车,身上没带任何行李。她爱好旅游,或者说她喜欢欣赏沿途的风景。可她在走过了一个乡村、两个城市之后,仍旧没有学会如何让自己带上行李。
她踏上的是一辆巴士,青苔般的颜色,新生的那种。她不知道这辆巴士到底是不是从前南美洲传说的青鸟,但她对于自己渴盼的幸福是极为清晰的。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很爱很爱的那种,然后幸福一生。
巴士上的人很少,稀稀拉拉的散着四处。她进去的时候,车内的他们只斜了她一眼,也许没有,就又自顾自地盯着窗外。窗外一定有好看的风景,她想,不然他们不会如此着迷。她就站在门口的不远处,纤细洁白的手指抓住拉环,让脚掌如生根般努力保持平衡。斜挎包上的小铃们在巴士踉踉跄跄的前进中当当作响,毫无目的。她本想伸出另一只恰好空闲着的手去按住那些小铃,以阻止它们的喧哗。但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放弃了。因为她害怕寂寞,这些小铃大概可以充当她寂寞的解药。小铃解寂寞,那是她的初衷,最美最纯真的初衷。
下车以后,她决定暂时停息自己的脚步。她把自己安顿下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这是一个平常的小旅馆,价格便宜,但环境还颇算整洁。与她理想中的一样,简单就好。
冲过凉,洗去一身的疲惫,然后吃饭。吃完饭,她就上到楼台去,品察托纳蒂乌的夜晚,和着找寻异乡的月亮。不知道它们美不美,她在心里跟自己嘀咕。
她就是在这一晚与他邂逅的,也许他就是她余生的幸福,上天注定。
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其实,人与人的相遇是不需要太多的东西的,有时候甚至一无所需。不要金钱,不要血缘,更不要自欺欺人的缘分。
对于她自己的幸福,她曾有过万千的设想。比如浪漫地邂逅,甜蜜地相爱,然后结婚生子、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但,我们大家都知道,现实与愿望是往往大相径庭的。
小旅馆坐落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旁边,它独立于闹市,显得尤其冷清。遥安只身站在十字路口东张西望,好像迷茫着不知道到何处去。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铺天盖地似的向逍雅的眼里裹挟而来。对,他目光里的迷茫吸引了她,她正专注地看他,一刻不停。因为她就是对自己的前途和幸福无比迷茫的那么一个人,也许这就叫“同病相怜”吧!
逍雅的高考失败了,三本也没够上,就在今年夏天。在狠狠地伤心了几日之后,她便离开了家,没告诉任何人她要去哪里,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想逃避。其实她又是明白的,她是一个渴盼自由的孩子,求学的路并不适合她,那条路上太多人了,拥挤。流浪、流浪才是她的归宿。没高考以前,她是一个大人们眼里典型的乖乖女,从不叛逆,孝敬父母,成绩优异。但她最终并没能打好高考这场仗,就那么阴差阳错地败下阵来。后来她终于任性了一次,依了自己的真心,所以她便离家出走了,成为如今旅途上的这个孩子。
遥安紧了紧衣服,又在风里站了好一阵子,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一个人,或者某种心情。“他该不会是在等我吧?”,逍雅非常神经质地想。她总是这么鬼,也许说女生都善于胡思乱想,当然她也不例外。“那我要不要下去跟他打个招呼呢?深秋的夜晚有点冷了,我可不能辜负他!”,她又开始了下一步的遐思。“还是下去,快去啊!他在等你呢!”,她在心里鼓捣自己说。
于是,逍雅匆匆地就下楼去了,凉鞋忘在走廊里。的确,对于一个内心急切的人,什么都成为了累赘。也许她亦是害怕了吧,她害怕在自己正赶着去幸福的途中遥安就已离开。
庆幸的是,当逍雅跑下楼梯时,遥安仍然站在那个十字路口,只偶尔侧身。逍雅赶紧跑过去,一把抓住遥安的手,像见到一个久年未逢的老朋友。逍雅这一突袭动作着实把遥安吓了一跳,魂儿差点散去。“你谁啊?干什么呢?”,遥安略带愠怒地质问。“哦,我逍雅啊!不认识我了吗?”逍雅努力装出一副旧友重逢的样子,赖皮劲十足。“你神经病啊你!我又不认识你!”,遥安没好气地说,表情郁闷。“这不就认识了吗?你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嗳”,逍雅打算脸厚到底,故作傻气。“快把你的脏手拿开!真有你的!你弄疼我了!”,遥安有些无奈,但神情已经松懈了许多。“怎么的嘛?给你个机会你还不要!”,逍雅仿佛认定了自己的幸福似的,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只不过她的言行让她自己都差点笑出声来。
“你到底是不是女生!?不知害臊。”
“你叫啥?真不够意思诶!我都告诉你了我的名字。”
遥安把双手的拇指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上身向后倾斜,抛给逍雅一个白眼。然后说,“咳,算哥倒霉。遥安,逍遥的遥,安稳的安。请大小姐赐教”,遥安也油嘴滑舌起来,好似彼此相熟的人互相玩笑。但他说完之后并没有再瞧逍雅一眼,而是把目光移向了远方,那个路灯也照射不透的地带。
“呵呵,指教倒不敢”,逍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只得尴尬地傻笑,然后迅急地缩回自己的手。“其实,我就是想认识你,而已,所以···”,她说着说着便低下头去,仿如能轻而易举地洞穿她心底的秘密,致使后面的话都没有了着落。她也许是害羞了。“她也会害羞?”,她不知道,因此她并不敢确定,只顾把头越埋越低,不知所措的囧样。
“我弄疼你来吧?”逍雅明知故问。“对不起,我···”,逍雅故意岔开话题,她不能出卖自己的真心,她想。遥安只安静地站着,一言不发,始终保持着陌生的距离。抬头望天的动作,把他的怦然心动替换成了毫不在乎的冷漠。他在告诉她,“我没有听见”,或者说他一点儿也不懂她的话语。逍雅也只有惶惑地呆在原地,她不知道接下来她该怎样做。
他拒绝了她,她明白。突然不清楚怎么开始下一段对白,他们都尴尬地站定,默不作声。逍雅于是盯着他,目不转睛,试图用自己的眼神来迫胁他开口。但他并没有看她,他还是呆望着天空,仿佛那天空是他的,只属于他的,而他的爱人躲藏在一朵暗云后面,正嗤嗤地对他笑,那笑也只有他才能看见。逍雅警觉他亦淡淡地笑了,她猛地被一种挫败感袭击,可她却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让这挫败安身。
她失败了。遥安的心里丝毫没有她,而满满地住着另外一个人。这一刻,仿若她的最后希望都破灭了。“只要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人,我总是有机会的”,这是逍雅本初的打算。可是现在,如此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存活下来,如一个可怜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出生看一眼这个可爱的世界,便夭折在妈妈的腹中。
每一个人都具有一种自我安慰的能力,这能力大概还是与生俱来的,只是一些人更擅长,一些人不懂得如何让好好发挥罢了。于她,那并没有什么难处,天赋而已。所以,她的心里有跳出另外一个自己不停地劝她。“没什么啦!本来我们就是谁对谁都无关紧要的两个人,这个世间也只任人自来自去罢了。”逍雅倒是蛮听话的,既然听见了自己这么说,有好像遭受挫败并无所谓的,或者说,于她,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于是,她决定回去。他开始慢慢地向后退,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径,仿如岁月被按下后退键,光阴在倒带。她重新走上楼梯,套上凉鞋,回到空旷的走廊。
明月依旧朗照,只是她娇柔的面庞仅剩下半块了。大概是趁着逍雅不注意的时候,某只乌云偷偷亲吻了她,留下深深的唇印。此时的逍雅已无心再赏月了,径直回去房间,怅然若失。可当她块要踏入房间时,她还是禁不住向楼下望去,她的眼光掠过遥安原来所在的地方,瞥见,他还站在那里。那个路口,或许真的有他心爱的人儿来赴会吧,她想。
没过多久,月亮妹妹就被乌云兄弟们遮掩尽了,现在唯余有昏黄的路灯光还不知疲倦地打在他的身上。
夜深菊睡去,灯光已熄,叩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