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事第四章——奶奶的屋子

英子家有三间房子，坐北向南，是农村俗称的“一明两暗”式建筑。房门开在中间一间，也就是“一明两暗”里的明间，也叫外间屋。紧靠北墙摆放着一个木制条几，条几上有盆碟碗筷，油罐等，下边有一个咸菜缸，里边腌着萝卜，都是整个的，有新的也有陈的。条几外边是一个方桌，是那种带斗的，可以盛东西。里边放着酒壶，酒盅，还有平时用不着的碗筷。桌子上有一个茶壶，还有一个放烟叶的小盒子，在里边放着的还有火柴烟袋锅。方桌的东西两边各放一把椅子，有客人来，就可以喝喝茶聊聊天，吸吸烟什么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间也算是客厅了，靠东墙盘有灶台，做饭也在这里，其实，这间的主要用途就是做饭。东西一边一间，就是“一明两暗”里的暗间了，也叫里间屋，并各有屋门通向外间，在暗间南墙上各有一扇窗子。靠南墙各盘一条东西贯通的土炕，屋里放着桌子，柜子，长凳等。都是那种简易的木制家具。

东边为上， 奶奶就住在东边的屋子里。奶奶屋里的炕上靠东的一截，放着晒干的红薯片，西边炕头有一架纺车，是奶奶平时纺线用的，剩下的部分就是奶奶和英子睡觉的地方了。

英子没有属于自己的被褥，跟娘住时，娘是揽着她睡的。现在跟奶奶住了，奶奶年纪大了，无法睡一个被窝。英子说：奶奶，我和你打通腿。

从此，英子就跟奶奶住了，一住就住了十几年。

在奶奶的屋里紧挨着炕靠着东墙放着一个卧柜，为了防潮四个腿用砖垫着。柜门开在上边，确切的说是柜的盖子，盖子上有一个铜环，揪住铜环往上一提柜就打开了，里边很大，能放好多的东西，大部分是奶奶的衣服，有棉衣，单衣还有夹衣，都整整齐齐的叠好，分门别类的用包袱包着。上边有一个圪垯缒的框框儿，里面常常有好吃的，像饼干，方酥，薄脆什么的，八月十五的时候还有月饼。

这里说的圪垯（不知是不是这两个字）就是高粱穗子下边的一截，叫穗柄到不错，笔直滚圆，有毛笔杆粗细，是农家缒框框儿，棑棑儿所必不可少的。

卧柜上有一个抽屉，上边有一个铜质叶型拉手，在固定拉手位置的周围用铜片镶嵌着一朵花，这探出的拉手就像是花的芯蕊，黄灿灿亮闪闪的。柜子四角都用铜片包着，柜的颜色是深枣红的，缀着黄色镶衬，很是漂亮，这是屋子里一件最好的摆设了。奶奶说，这是她的陪嫁，都六七十年了还像新的一样。

英子非常喜欢那个叶子型的铜拉手，经常来回的拉着玩，总想把它弄下来，奶奶不在的时候，英子就一只手摁着抽屉，一只手用力的拽那个好看的铜叶，这举动往往是赏给英子的一个屁股墩，反正屋地是土的，也摔不疼，英子不在乎。就是疼，英子也不哭，怕奶奶知道了嚷她。

这一次也不例外，又给她一个屁股墩。英子坐在地上，自言自语：我不信就弄不下你来。英子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抓着拉手使劲的扭，不料连接拉手的轴子能够自转，稍稍一动，拉手就随着轴转动起来。英子觉得挺好玩，就高兴的玩了起来。

卧柜上面放着一个匣子，里边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吸引英子的是一个小纸包。

英子把它拿出来，打开，一手拿着小镜子照，一手拿着纸包里的东西，在自己头上比划着，嘴里还嘟嘟囔囔：

插个金钗

变成奶奶，

戴上戒指

做新媳妇儿

奶奶——奶奶——英子使劲的喊

怎么了？英子

给我挽一个鑚儿，英子手里拿着金钗让奶奶挽鑚儿

这些首饰，有娘的，也有奶奶的，肯定是奶奶的多，要不，怎么都在奶奶屋里呢，英子的小脑瓜转动着。在放回去的时候，英子把金钗悄悄的藏了起来。

这里面，有钗，有簪子，有戒指，还有叫不上名的，上面还雕刻着不同花纹和吉祥物，都很好看，英子没见奶奶和娘戴过，也没人拿它们当回事。英子拿着玩，娘和奶奶不管。有时看见了就说：英子，不玩了，还包好放到匣子里。英子就脆脆的应一声——哎——

英子蹑手蹑脚的来到娘住的屋子里，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在身后背着。娘正在给小弟弟喂奶，看到英子的样子，就笑了起来。

娘把弟弟放下，抱起英子，英子可愿意让娘抱了，娘的怀里暖暖的，软软的，还有淡淡的奶香，感觉很舒服。娘把英子捂鼻子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嘴上亲着，英子抽回手摁住娘的头，把背后藏着的金钗给娘插在头上，瞅着娘说：真好看，真好看。有拿起桌上的镜子让娘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