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

李文旺

那年冬天，天特别地冷。那年我在读高中，我的心情也和这天气差不多，几乎降到了冰点。想起仅仅在几年前，我的语文和数学在全公社范围的竞赛中，都取得较好成绩。那是一次初中毕业班的语数竞赛，我在强手如林的参赛学生中，语文第二名，数学第四名，这在同龄人中是值得自豪的。可是，高考以后，才知道，自己在高中阶段是大大的落后了，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住在这阴冷的寝室，八个人一个房间，有些拥挤，更加拥挤的是我的心。原先以为我不是读理科的材料，从九月份改读文科以后，只有一周的新鲜感，慢慢的，我发现我的文科也不像詹世友同学（此人后来成为大学校长，可以百度）那么强，四个月之后，我觉得文科不但没有太多的天赋，还没有正式的老师。我现在是脚踏两边船，不小心就会掉到水里。

我一个农村高中生，虽然没有钱，还是咬咬牙，买了一包极便宜的香烟，现在已忘记什么牌子。我躺在床上，边抽烟边想：不读了，真的不读了，明天就打铺盖卷回去，哪怕回家种责任田，也比在这鬼地方强。回去，不但省了家里的开支，还给父母一个很强壮的劳力。长这么大，别的没有，五大三粗的，力气有的是。外边好像下雪了，啊，真的是雪啊！老天，你连我放弃的机会也不给我吗？这个鬼天气也要和我做对。我不想上进了，我要急流勇退，老天，你也不给我一点好运气吗？就算这样，我也要回去。

这几年，倒霉到家了，这点雪能吓住我吗？去你妈的雪天。我想起这两年的高考，第一年，该死的邻座看我的试卷，不断骚扰我，我最终以三分之差落榜。第二年，我多出分数线十八分，在家里等录取通知书，一直等了一个月，准确地说是三十天，是720小时。上大学的人都上大学去了，没有考取大学的人，有的直接回老家种田去了，有的继续补习。补习开学已经一周了，我才被告知分数线提高了。我当时信以为真，尽管十分沮丧，还是强打着精神踏上了继续补习的道路。

从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我那一年很可能出现什么意外了。因为，我第二年进入的学校里，那一年录取过比我分数更低的学生，因为，我的一个堂弟在后来的岁月中，由于被一个妒忌他的同学隐匿录取通知书不予转达，而险些失去上中专学校的机会。

命运怎么就这么捉弄我呢？不过，下再大的雪我也得回去。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头天晚上下的雪停了，地上积下一层薄薄的雪。出太阳了，莫非这是个卷铺盖的好日子。是啊，天都知道我的心啊。起床一看，四周一片洁白，同学们都上早自习去了。寝室里就剩下一个要自动退学的我了，没人看见，多好。我十几年求学的心血终于要以什么也没留下而告终，两手空空，一片空白，这和南方难得一遇的雪天不是一个巧合吗？天也雪白，我也空白。

我命该回家阿！！

背起铺盖，我迈出了回家的第一步。卡，卡，卡，踩在积雪的乡村小路上，步履不整，倒也一步一个脚印。两个小时后，我到家了。

父亲看见我背上的行囊，顿时明白了一切。父亲曾经狠狠打过我，也就是六年前吧。我知道父亲发怒时的厉害。也准备着忍受父亲的棍棒。可是，这次，父亲没有打我。看得出，父亲十分伤心，好像比他自己失意还要痛苦。

父亲摸了摸哦的头说："孩子，我们家只能指望你了。你哥的工作不稳定，几次卷铺盖回来，我都没有这么伤心，因为你哥只是个退伍军人，没什么文化，他只读了初中，你不一样，你读了十几年的书啊，这样回来不是伤我和你母亲的心吗？"平时木讷而少言的父亲那一天和我说了许多。我真不知道父亲竟然是个口才不错的人呢。

父亲看我有所心动，最后说："孩子，回去吧，回学校去，你不愿意背铺盖回去，有我呢，我替你背。"这时，我的眼泪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