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一粒种

李文旺

有一首歌叫做《回家的人》，其中唱道：“人生是一粒种，落地就要生根。”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粒种子没有撒在家乡，却撒在了离开家乡好几百里的地方。

原先，我总觉得离开老家也好，老家虽然是个富饶的鱼米之乡，可是，长期没有一条铁路线，我觉得老家的交通不好。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外边的世界也很无奈。有比较才有鉴别，经过几个月生活体验，我觉得还是家乡好，自己的选择也许是错的。

可是，越是觉得老家好，对当地人的态度自然就表现出来，慢慢地，我和当地人相处得并不好，于是，生活不是表现出太多的美好和愉悦，而是处处有急流和险滩。不是我挑剔，这个地方的人本来就善于欺生。于是，有我一样经历的人们纷纷采取“惹不起躲得起”的方式，脚底抹油，一个个回到了他们自己的老家，和我同时分配在这个地方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

于是，我也越来越向往我的老家。可是，不久，我这粒种子已经在这个地方发芽了，我有了妻子，加上各地的编制是个神秘的问题，说紧就紧，说松就松。要么你有很铁的关系，要么你舍得出很大一笔钱，这时再说回老家已经有困难，于是，总是妄想天上掉下一个调动的好机会。又过了不久，我这粒种子开始生根了，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宝贝，再说回老家困难重重，我不像别人，为了回老家可以不顾种子已经发芽生根，他们可以把自己这粒种子连根拔起，离婚的，带一家人走的，什么方式都有。我虽然也和妻子偶有争吵，可是，要抛下她和孩子，我实在于心不忍。

再到后来，小孩已经读大一了，也许是风水轮流转，我的一个要好的同学在老家任县委书记，这时候，我要是调回老家，应该是不费吹飞之力。可是，我在这个第二故乡呆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在老家的时间，我的妻子和孩子更是不适于离开她们长期生活的地方。于是，我想起这个当官的老同学就呆着发愣，我甚至在心里诅咒着：要是你这家伙早七八年去当书记多好啊，若说资历不够，哪怕当个县委常委也好啊，或许不用提早七八年，哪怕是四五年也好啊。可是，可是现在太晚了，我的家人就算是愿意和我回去，那也只是勉为其难罢了，毕竟她们对于我的老家太生疏了，毕竟，她们的根扎得太深太深了。

这首《回家的人》的歌里还唱道：“风吹年华的梦，落叶总要归根。”可是，对于我，这歌词只能是一句虚妄之词了。我何尝不想回老家，何尝不想落叶归根。特别是远隔家乡，我不能在母亲谢世时扶床送行，已经是无法抹去的伤痛；母亲故去以后，八十好几岁的父亲虽然物质充裕，可是思念亲人的失落更加凸显。我在一家的老与少之间矛盾着，痛苦着，有时常常冒出和祥林嫂似的感觉————一个人得分成几份才行。

人生是一粒种，落地真的会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