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声声
李文旺
我有一个表叔很会吹唢呐,虽然是表亲,可他和我的亲叔叔没有什么两样。因为他家的人为人比较直爽,说话办事比较对我们一家人的脾气,再加上他那个村和我们村相邻,三十分钟就可以走到,小时候我们两家来往很多。
表叔共有三兄弟,老大因为大军南下时跟上了解放军到了部队,一直在部队干了十几年,最后当上了副师长,然后转业到了地方。不过他工作的地方离开老家有三千多里地,所以联系很少。他的二哥是多年的大队长,后来转正为公社干部了,只有他一个人是农民。他远在甘肃的大哥几次来信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比如子女读书,子女工作方面的事。本来,凭着他大哥在当地的地位,要解决一两个亲属的工作是没有问题的。并且住在农村的表叔有七个子女,要说没有一点求人的事是不可能的事,可是表叔总是回信说没有什么要麻烦他的,只是祝愿大哥在远方顺心如意。面对表叔这么一个厚道的人,他大哥也无可奈何。
由于表叔为人厚道,而且有一些文化,读过五年小学。这作为出生在四十年代初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村里的会计和记工员一直是他一个人兼着。其实表叔还有一项拿手的绝活,那就是他学的吹唢呐的技术,那是在他二十岁时学会的一门手艺,所以在他那个村,对他的称谓很多,有叫他会计的,有叫他吹鼓手的,有叫他记工员的。不过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到处都破四旧,结婚都不允许吹吹打打,因为大家都觉得那是封资修的东西,表叔的那一门绝活也就长期成了和尚的梳子——————摆设。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之后,破四旧已经成了昨日黄花,结婚的人渐渐地用上了花轿和乐队。这种乐队是以唢呐为主的,伴以锣鼓、二胡等等乐器。那时表叔正好是三十五六岁,是人生的巅峰期,四叔一身兼数职,也实在忙不过来,他只好辞去记工员这个活儿,只干会计和吹鼓手的活。就这样过了几年,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了,虽然村里的会计一职仍然保留着,可是这时的会计已经没有多少事可做了。表叔觉得更加洒脱了,因为在那时,农村里结婚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用花轿的了。婚事乐队更加忙活了,有付出就有回报,这时的人们已经不再以追求经济效益为耻了,价值观念开始在变化,按劳取酬的思想更加明确了。
每当我坐在家里听见外边有唢呐声,我不用出门看,知道那一定是表叔在吹唢呐。因为他吹的唢呐声音嘹亮而且宛转,十里八乡的人都请他去吹唢呐。加上农村里的婚事几乎全是在一年的年底,一是因为那时正是农闲时节,二是因为要是办几十桌的酒宴,只有在冬天才能保证不会坏菜。因为那时就连省城的人家也不见得有电冰箱。所以,到了年底,表叔常常会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人家竟然会出现一天有两三家请他去吹唢呐的情况。可是他毕竟不是孙悟空,没有分身术,他只得答应先请他去的人家,婉言谢绝后来者。虽然谢绝人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不得已而为之。后来的几年,变成了结婚的人要看他的日期安排来选择结婚日期。人家常常说:“请来吴秉喜,喜上又加喜。”吴秉喜是表叔的名字,倒不是人们迷信他的名字才请他去吹唢呐的,实在是因为他的唢呐声太动人了。
我参加工作已经二十多年了,自从工作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过表叔吹的唢呐了,但是直到今天,表叔的唢呐声时时在我耳旁响起。每当在电视上或者电脑上听见那声声唢呐声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久违了的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