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条山之战连载之十三 第三章 中流砥柱 第一节 中条来亲人
第四章中流砥柱
38军是中条山的铁柱子！
——卫立煌
第一节中条来亲人
7月25日，王礼锡率作家访问团由渑池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平陆，进入中条山战地。当他看到波澜壮阔、浪涛滚滚的黄河，不禁思绪翻腾，诗如泉涌，写下了《黄河南岸速写》、《渡河》两首诗。
他们来自大后方，他们是蒋委员长的客人，是卫司令长官的客人，他们代表全国人民向守卫在中条山的将士们致以问候，表示慰问！
1939年7月25日下午，在平陆县寺头村，38军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会场会标是“欢迎大后方慰问团大会”。会议开始之前，驻军警卫营各连队在拉歌赛。部队全部席地而坐，2连连长笑呵呵地站起来说：“我们欢迎1连唱一首歌怎么样？”2连全体战士大喊“好！”“来了没有？”“没有！”！”“来了没有？”“没有！”“不来行不行？”“不行！”全连又大喊：“叫你唱，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哈哈哈哈”全场爆笑。二连长笑着站起来，招呼大家，他起了个头：“ 三十八军，三十八军——预备唱！”
会场顿时唱起了雄壮的《三十八军军歌》：
三十八军，三十八军,
我们是铁的三十八军。
我们在雪花山上，
血花染红了我们的刀枪。
我们在乏驴岭上，
日军的尸体塞满了战场。
井陉车站夺大炮，
高平关外截车辆。
碛口整军振旗鼓，
茅津干训威名扬。
这是神圣的战争，光荣的战争，
最后定把日寇彻底埋葬。
他同时用双手在头顶舞动着打起了拍子，动作幅度很大，照应着队列的前后。一首歌刚唱完，2连连长又在鼓动：“1连唱的好不好？”2连全体大喊“好！”“好不好？”“好！”“再来一个要不要？”“要！”“呱叽呱叽！”全场响起掌声，气氛热烈起来了。这一套，38军是从八路军那里学来的。1、2连你一个他一个拉起了歌。
晚些时候，14位慰问团代表西装革履，胸佩红花，在数千军民的热烈掌声中走到前排贵宾席。他们是王礼锡、宋之的、葛一虹、杨骚、杨朔、叶以群、罗烽、白朗、袁勃、李辉英、陈晓南、张周、方殷、钱新哲。
会议由38军副军长段象武主持，首先赵寿山军长致欢迎词。赵寿山迈着军人的步伐，雄赳赳地走上台，他拿出手稿，清清嗓子大声说：
尊敬的慰问团王团长、宋副团长，慰问团各位先生：
兄弟我受第4集团军司令孙蔚如将军的委托，在这里举行欢迎各位的仪式。首先让我们对大后方慰问团各位亲人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你们代表着领导抗战的领袖，代表着大后方的全体军民，肩负着崇高的使命，来到我们中条山战斗一线，看望我们这些在战场上爬摸滚打的将士，给我们送来大后方人民的一片真情，给我们带来大后方人民的温馨和温暖，使我们感到为国家而战为民族而战的无比光荣和自豪。你们是我们的坚强后盾。
我听说，我们的王团长在回国之前，是英国“援华会”副主席。他为了抗战事业，毅然归国。这是多么可敬的精神。就如同我们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战场一样，王团长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兄弟我十分佩服，在此请允许我向您致以一个老兵的敬意。代表团的各位先生，都有着非同一般的经历，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才华，都将在捍卫国家的非常的历史时刻，做出非常的贡献。
你们来到这里，咱们就是亲兄弟。虽然条件艰苦，但我们的心是相通的。
前不久，这里进行过一场恶战，我们第4集团军牺牲了近万名弟兄，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守卫着中条山，决心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中条山比我们的生命更重要。请代表团的亲人们，转告最高领袖，转告卫司令长官，转告大后方人民，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日寇不是想过黄河吗，不是想占领陕西、甘肃吗，我38军只要还有一个人，他们的目的就达不到，除非踩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各位亲人，你们来到这里，请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看一看我们保卫的山河和土地，我们会全力保护你们的人身安全，会尽可能的给你们提供一切方便。祝慰问团一行平安顺利！
紧接着慰问团王礼锡团长走上台，他戴着深度的眼镜，平分的头发油黑发亮，书生气十足，他用雪白的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拍去头上的汗珠，然后，热情洋溢地致答谢词。他说：
尊敬的38军赵军长、段副军长、各位将士、乡亲们：
首先，请允许我向你们并通过你们向第4集团军孙蔚如总司令对我们的热情接待表示感谢!
我们是来自大后方的作家慰问团，在我们之中，有作家、诗人、剧作家，有的人还相当年轻，但已有相当的影响力。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肩负着最高领袖的庄重委托，满带着着大后方人民的一片深情，满载着着文艺界的殷切期望，来对浴血奋战在中条山前线的英勇将士们表示慰问！
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像这样的慰问方式，在先进国家的军队中已早都进行着的，然而，在我们国家，有史以来，在反对外来侵略的战争中，恐怕还是很时髦的。同时，我们还要采访中条山的军民，要用这样的独特的方式，来激励我们的军队，唤醒我们的人民。我们要用我们的笔作为武器，来采访我们这些战斗在前线战壕里的基层官兵们，来采访运筹帷幄之中的将军们，来采访为我们的军队无私服务的老百姓。我们将把你们的英雄事迹写进报纸、写进杂志书刊、写进话剧戏剧，散发到国内外，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在为保卫国家而光荣流血、而让人心痛地遭受着痛苦、在为民族而英勇的舍命献身，让更多的人们为你们的英雄事迹而流泪，从而激发全国人民的抗战热情。我们虽然是一群文弱书生，但我们的笔是锋利的武器，我们是一支有力的特殊的军队。我可以告诉大家，我就是扛着中将的军衔来的，我们就好比是一个军，一支精神文化的军队。我们的军民得到我们提供的精神食粮，就会焕发出无比的力量，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地去消灭倭寇。我们要揭开倭寇的所谓“大东亚圣战”的假面具，把他们的军队对我们民族所犯的滔天罪行，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所谓的大日本的国民们看看，他们所谓的勇士们在别的国家国土上，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骄傲，他们会这样满足于去做一个垃圾民族吗？
我还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大和民族并不是特别能战斗，他们有着历史的、地缘的、现实的威胁、困难和危机。在我国历史上的元代，日本就差一点被灭亡。日本是一个岛国，人口密集，资源匮乏，地震不断，他们就像一个快要淹死的人在大海中挣扎，急于爬上岸来，逃一条活命，他们的心理状态就是这样。我们中华民族并不是一个巨大的稻草人，我们是处于正常的原始状态的民族，我们生活的很舒适，我们的身体从里到外都是健康的。我们战斗的血液还没有沸腾。当一个罪犯疯子般地突然闯进别人的家，杀人放火，奸淫抢劫，他能有好结果吗，他的灭亡还会远吗！日本天皇和日本军阀把日本人民投入了战争苦海，并把他们组织起来，欺骗他们说，不能只为了自己好过，要为全亚洲人民争福祉！日本是一个很先进的工业国家，他的军工企业相当发达，但就如同一个强壮的罪犯每天不去干好事，总想去以劫掠别人为生，那他就纯粹是一个强盗。日本人民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们被迫捆绑在军国主义的战车上，整个国家成了战争的机器，全体人民都在疯狂的为战争服务，日本这个国家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再有一步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我们的国家是正义的，我们的民族是正义的，我们目前进行的战争也是正义的，正在得到全世界爱好和平民族的同情和支持，只要我们全中国人民万众一心，不怕牺牲，前赴后继，就一定能够把小日本熬得灯枯油尽，最终把它赶出中国去！最后胜利是属于我们的！谢谢大家。
晚上，38军雪花剧团的男女演员们，为客人表演了自己编排的取材于战地生活的精彩的文艺节目，贵宾们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剧作家们，在这里汲取到丰富的营养。
提起赵寿山军长，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没有一点官架子。此人在1937年就和日本人见过教。行军途中，他的坐骑大枣红马常常让给伤员骑，夜里时常查铺，给战士们掖被子。平时高兴了便吼几句秦腔《二进宫》。遇到作战勇敢的部属，便编几句顺口溜以示表彰。但一旦打起仗来，那绝不含糊，要是谁轻易丢失了阵地，你就是以前再优秀也要拉出去枪毙，大不了给你个厚葬，摘帽鞠躬。
这王礼锡就更不简单了，他当年出国的时候，还是党国的通缉对象呢。这次回国前他在国际组织中担任着职务，回国后，受到了蒋委员长的接见，并给予中将军衔，同时，在国民政府中担任着其他要职。
在以后的几天里，团员们头顶烈日翻山越岭，冒着同日军遭遇的危险，访问村民，访问战壕中的战士，访问游击队员，他们搜集了许多素材，写成文艺作品，寄往国内外多种报刊。
在晋南，王礼锡听说民间有一个“红枪会”拥有10万之众，认为这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在日内瓦他曾参加过世界农民反侵略协会的筹备会，要在世界范围内发展农民反侵略的组织。他打算把“红枪会”吸收进去。因此他和访问团专程去参加了绛县90余村“红枪会”的骨干会议。王礼锡热情向与会者介绍了国际援华抗日运动及全国抗战形势，希望他们参加国际反侵略农民协会。他的报告得到了与会者的赞同与欢呼。
在前线访问的日日夜夜中，王礼锡非常繁忙，从这个村到那个村，从这个部队到那个部队，行军、访问、整理笔记、写作、开会，有时饭也顾不上吃，常常工作到深夜。8月18日，访问团到山西夏县“牺牲救国同盟会”（简称“牺盟会”）中心区访问。当时团员们头顶烈日浑身汗水淋漓。到达中心区，顾不得休息，即步入准备好的会场。那是一间门窗朝西的农家小屋，十几个“牺盟会”的干部和13个访问团成员挤坐在一起。屋子酷似冒着热气的蒸笼。王礼锡和团员们在这个闷热的小屋中，与“牺盟会”的干部进行了三个小时的交谈。当他们途经驻地附近一条清澈的小河时，又热又乏的团员们纷纷脱去衣裤，跳进冰凉的河水中，痛快地洗起来。王礼锡也随着脱衣下水，和大家一同冲洗。当晚他就感到浑身发冷，躺在床上，头脑阵阵昏眩。经战地军医及38军军长赵寿山派来的军医诊治，当时诊断为感冒，但病情未得到控制。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带病拄着手杖去拜访赵寿山，表示谢意。后来，他的病情日益严重，访问团决定将他护送至洛阳治疗。
他躺在担架上，渡过黄河，8月25日到达洛阳。经当时洛阳最好的教会医院紧急诊治，发现他身上出现了黄疸，病情十分严重。在神智不清中，他还用断断续续的话，嘱咐葛一虹等：“继续你们的工作，不要因为我而受影响。”8月26日凌晨5时，王礼锡因病重医治无效，与世长辞。8月31日，洛阳各界代表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主持大会，访问团副团长、剧作家宋之的致悼词。葬洛阳龙门西山，与东山琵琶峰唐代诗人白居易墓遥遥相对。中国人民忘不了这位海外归来的保护母亲的儿子，中条山忘不了这位为抗战忘我献身的诗人。
在“六六战役”中，牺牲在平陆县城东门外竹林边的军旅作家柳乃夫和之后献身中条的诗人王礼锡，在抗战之都重庆共同受到文艺界的隆重追悼。柳乃夫是在和敌人拼刺刀时壮烈牺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