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

结婚以来每年春节都在北京度过，年年都在婆婆家过三十吃团圆饭看春晚，转眼已是九年。细数下来，近二十年来在家过的春节屈指可数，渐成习惯，过年时竟也没有了回家的念头，仿佛就该是这样，早将他乡作故乡。父母也早已习惯没有我的春节，彼此电话里传递一下牵挂和问候。幸而还有弟妹膝前侍奉，小外孙萦绕折腾，二老的春节年年也是热热闹闹。

年前老妈电话里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今年回来不？我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终是没有回去。自从离开家就渐行渐远，早先是因为从事酒店工作没有节假日，后来是为了什么记不大清了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常回家过春节，回去也仅是住个三五天就匆匆离去，再后来结婚生女就此在北京安家，也就在北京过了一个又一个春节。

有时在想，爹妈生我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早早的就跑得十万八千里远，总也不回家，全国人民都背负着行囊挤火车坐长途搭飞机自驾车排除万难兴冲冲地回家过年，而我只是安静地呆在原地观看着这一次次人口大漂移，观看着这一场场声势浩大尉为壮观的春运大串连。

有时在想，我的心是不是太冷太硬茧子生得太厚，我的感觉是不是太麻木。总嫌路途遥远旅途颠簸票不好买人不安全，总说广州的春节气候阴冷潮湿不是回家的好时候，总觉得想回就能回何必去受这茬子罪……那些家不在广州的人都跑去广州过年了，回来诉说着广州的湿冷广州的美食广州的新鲜事。我这个离家的游子却迟迟抬不起回家的脚步。在我的心里，家很近也很远，既熟悉又陌生。

有时在想，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根的人，像蒲公英一样随风飘荡，没有重量。不眷恋，不回头，不悲，不喜，不管，不顾，倔强地昂着头。然而却总有一丝惆怅挥之不去，像雾霭，像阴霾，时不时地滋生出来漫延开去就像现在。老爸老妈年事已高，我亦步入中年，正是上有老下有小，想想老的又想想小的，举棋不定中左右徘徊。古训“父母在不远行”确是真理，待到明白时亦已为人父母。广州有句谚语“老豆养崽，崽养崽”，老豆就是老爸，崽是儿子，说的是父母养大了孩子，孩子却只顾着去养他自己的孩子，如此循环而已，寥寥数字却道尽了沧桑。

有时在想，我就是这样没心没肺，不孝之女。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难收。万事皆有因果。自己种下的果子自己吃，好不好吃的都是它了。也因此就更没心没肺。

有时在想，我的女儿有一天也会离我而去，过她自己的生活，也许我们仍能在一个城市住得不太远，那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也许她会远走高飞，飞过天，飞过海，飞到了心尽头，过年时打来电话，妈妈，春节我不回家过年了……这样想来，孩子还是多生几个好。

今天是我和老公结婚九周年，稀里糊涂地就晃荡过了九年，既没疼也没痒，传说中的七年之痒没痒起来，应该是皮糙肉厚感觉迟钝吧。老夫老妻了要说来点儿浪漫烛光晚餐鲜花玫瑰的真真是有点酸，豪宅名车皮草珠宝那是白日做梦，但庆贺是一定要的，权当是个由头，借此机会海吃海喝一通。于是我俩去吃海鲜自助，为下一个九年再接再厉。太好吃了，太丰盛了，险些吃爆了肚皮，吃得实在撑得不行，于是大脑有点缺氧，于是胡思乱想，想来想去，不敢再想，想也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