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之爱
家人之爱
一
母亲追不上我,终于停下来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地朝我大声喊:“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今天我就喝农药死给你看。”
我是在确实看见了她往回走的时候才停下来不跑了,看着她一步步走远了,才跟在她后面往家里走。老远就看见她真的从农药箱里拿出一瓶黑色的农药进了屋,把门关严实。我不信她真的会喝药,以前她就经常说要死来吓唬我,可就是没真死过,我在门外等了一阵子,里面居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了,连碰东西,人走路的脚步声也没了。这时,我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快步跑到门前,趴在门缝里往里面看,可惜门缝太小,看不见整个屋子里的情形。来不及多想了,我急忙大喊着:“妈妈死了!……”往奶奶家里跑,想喊奶奶来救母亲。“奶奶,奶奶,你快来,妈妈喝农药死了。”奶奶一听,登时脸色一惊,马不停蹄地拉带着我往我家里跑。奶奶连拍了几下门都没反应,正想撞门,门竟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只见母亲推门出来,什么事也没有。
奶奶问:“你咋了?志明说你要喝农药寻死。”
“没事,我就是要吓唬吓唬他,让他尝尝没娘要的滋味。”
说完,奶奶从惊慌的心情中回过神来,两个人就哈哈大笑,在一边站着的我,窘的一脸通红,母亲看着灰溜溜的我又说:“你要是再逞强不听话,说不定哪天我就真死了,看你跟谁去?”
母亲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是在我几个姨中眼睛最大的,不过遗憾的是生下的我和志宇却没有一个像她的,我们兄弟俩的眼睛都像我父亲,眼小。以前她扎一个长辫子,后来说不好看,就剪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开始我还觉得母亲留辫子好看,也许是看习惯了她原来的样子,一时间没改变过来。后来看时间长了,觉得母亲没扎辫子更好看、更年轻。外公是个没上过学的人,重男轻女,他觉得女孩念书没用,在家帮忙干活,那时候母亲看着别人都去上学,心有不甘,跟着别人去学校与别人坐在一起学习,但是还是被外公从桌子底下拉出来打了一顿,带回了家。母亲为此,嫁人的时候,什么条件都不提,只要求上过学,文化高就嫁。母亲自己没上过学,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她就把自己没能实现的抱负,理想全都寄托在我和志宇的身上。她极力支持我们上好学,别的地方可以省钱,但是绝不省我们上学的钱。母亲虽然没上过学,但很心灵手巧,她会织毛衣,而且能织出很多花样的毛衣、毛裤,旧的衣服,在她手里缝缝补补、裁裁剪剪也能以旧翻新。她爱干净,床上、沙发上、屋子里、院子里都让她拾掇的干干净净。母亲会打扮自己就会打扮我和志宇,从小在学校里,我和志宇都穿的不差,不比别人好,只是比别人穿得整齐、有板有样,让我们虽然生活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家庭,也不觉得低人一等。
家里的大事、小事,多数都是她操心,爸爸和我们都养成了找东西就问她的习惯,就好像她是我们家的万事通,什么都知道。她经常唠叨她操心太多,我们太依赖她,没有她家里的油瓶子倒了也没人多手扶一下。当她一离开回娘家住几天,就担心我们家的生活会乱套,越想越是担心,于是,没几天她就坚持不了原来的计划,提前回家,来了就一边收拾我们凌乱的家一边唠叨、数落一番,不过话说回来,家里要是没了她,家就显得冷清,没有了家的样子,感受不到家的温馨感。她很疼我们,做饭的时候怕我们,做饭的时候,怕我们吃不饱,总是让父亲和我们先吃,她等到全家人最后吃,剩的饭多少,就是她吃得多少。家里要是做一次肉,她常常是吃一点做做样子,让我们看到,然后挑出碗里的肉挨个分给我们吃。母亲虽然脾气躁,其实心细,知道心疼人。她还经常对我和志宇说:“咱们家穷,有了钱得省着花,该花的花,不该花的,绝不乱花,每一分钱都花在有用的地方。”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这句话就滚瓜烂熟地落在了我们的心里,明白了有钱不乱花的道理。
父亲,常年跟着乡下的建筑队奔波在各个大大小小的村庄干一份泥水匠,一年到头,干得都是又脏又累的活,也穿不上一件干净的衣服。听母亲说,他从高中一毕业就开始干那活,一干就是几十年。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母亲是家的中心,她脾气急躁、心高气傲,眼里又不容半点沙子,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就会在家里吵吵闹闹、骂骂咧咧。可是这也只是在家里,在外面,她和别人讲道理,不不强势,也绝不妥让。母亲是个什么事都朝远处想的人,父亲就是个能享受当下的人,有时候母亲会为了一件事想的半夜睡不着觉,她心里堵得慌,想和父亲是商量商量,可是父亲要么唉声叹气地搭理着,不表态,要么头朝另一边呼呼睡觉。因此母亲懂得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想什么,只要是对的,就大胆地做,家里的很多家业都是她拿定主意操办下来的。所以,我们都觉得她有本事,有威信。相比之下,父亲则是个老实巴交、沉默寡言、忍气吞声的人。一家四口,每每有人犯了错,总是想方设法扯上他,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对于这一切,他除了要忍受母亲的数落外,还要忍受诸多无辜的委屈,而这时,他依然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至于父亲,母亲带着怨恨,也只能是恨铁不成钢,他就是那样一个性格的人,改不了了。
一次因为某件事,父亲和母亲吵架了,父亲还打了母亲。等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坐在我家的门前哭,脸也被我父亲打得通红的一个手印子印在上面,头发乱蓬蓬的。母亲见到我,一下子把我拉过去哑着嗓子说:“志明,你快点长大呀,长大了,你得帮我,要是你爸,再打我,你就帮着我和他打。跟了他这种人,一辈子也没有出头的时候,他就没一点出息的指望,在外面得受别人的气,在家里还得受气。”让她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恨我父亲了,只有在家里,他敢打我母亲,在外面,他从来不敢给任何人眼色看,别人瞪他一眼,他心里就发虚、害怕,做事很不自然,唯唯诺诺的,连说话都吞吞吐吐,不顺溜。那一次,母亲带着我去了外婆家住了一个星期,父亲带着志宇把我们接回了家。
父亲常在外面,回家的次数不多,每次回来就显得特别亲近,况且他还是一个大男人,他在家的时候,我们全家就比平时大胆的多,晚上大门都比平常锁的晚。几日不见父亲,我们也是会想他的,毕竟我们还都知道,真正在挣钱养活我们这一家人的,还是父亲。万一他哪天要是走了,不回来了可怎么办?因此,我们打心眼里都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或者过早地离开我们。
我和弟弟志宇,从小学到大学,都在一个学校上学,小的时候,我并不像很多哥哥那样疼爱他,每天在一起吃饭,但不在一起上学,放学也是各走各的,各自跟各自的同学、朋友一起,虽然母亲总是要我干什么事都要和他一起,可我就是不喜欢和他在一起干事,母亲让我处处让着他,我也没有做到。他跟着我一起上学,在我身后就像一个尾巴一样,不疼不痒,没有感觉,我没有特意在乎过他,觉得很自然。直到有一次,我在放学的路上和别人打架,我打不过那人,被人打得很惨,他走在后面,待他走到我跟前时,认出了是我,立马扔了书包,因为个子矮小,他就跳起来对着那个人的脸不要命了似的又抓又打,最后我们两个人把那个人打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敢惹过我们两个。我当时才认识到我们之间的兄弟之情,志宇在心里和我那么亲,这一个尾巴甚至经常被我欺负,竟然在这时候帮我打架,让我很吃惊和感动,换了别人,就不可能会有人那么拼命的帮我。
对于志宇和我,父亲偏心眼,他偏向着志宇,只要是我和志宇吵架、打架,不管错在不在我,他都会先打我,母亲就偏向着我,不让他打我,要打,也行!两个一起打。是走亲戚、串邻居,母亲也只带着我。父亲和母亲的偏心,也让我们依仗着自己的后台打了不少架,一直持续到上了初中。
二
一上初中,父亲和母亲把原来放杂物的一间屋子,收拾收拾,把我和志宇的床架到了这个屋子里,从此,我和志宇就和父母分屋睡了。
晚上睡觉时,父亲和母亲一起来到我们屋里看我们两个,母亲说:“晚上你们睡觉前,一定得把门锁好,要是害怕就大声地喊我们。”我们像被抛弃了一般,可怜巴巴地一起应声答道:“知道了。”他们嘱咐完就走了。
我们家的房子一共有五间,我们睡西边的三间,父亲和母亲睡东屋,中间隔了一堵墙,从我们的屋子再往西就没有人住了,是一大快荒地,还有很多坟头。熄了灯,可我和志宇怎么也睡不着,敏感地听四周,听外面的声响,隔着窗户看外面的树影,就像有人站在窗前往里看。我们害怕从那里爬出来什么妖魔鬼怪,也害怕会从那荒地里走出来一个人,翻过墙头,把我们悄无声息地就偷走了,等父亲和母亲发现时,我们都不知道被那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以前我们睡在父母的屋里,不怕黑,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要是他一走,我也不敢睡在这屋里,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找他打架、欺负他了,我们现在必须抱成一团,团结在一起才能互相长胆,战胜对黑夜的恐惧。
高中,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在外面吃住、生活。我们是一个月才放一次假,每次回到家,都想听听家里发生的事情,以前的那些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所发生的新奇的事情。
在乡下上学的时候,成绩还行,但是到了县城,在班里我的成绩居然是倒数第三,这样的成绩是我从上学以来从未有过的,让我的确很难过、自卑。当别人看待差生的目光看在我身上时,就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我开始发奋学习,别人下课去玩,我还坐在班里学习,一道题目,我一定要自己做出来才罢休,难一点的例题,我就把题目抄下来,自己做一遍,拿我做题的步骤和结果与例题上的做比较,一样的话,我会为了做出了这道题目而高兴,如果不一样或者错了,我都会很认真的去对比、改正。晚上别人睡觉的时候,我睡不着,因为这么差的成绩要想进步快点,就必须抓住别人休息的时间来学习,这样一想,就心急,心急了,晚上就容易失眠。于是在晚上,我就点着装电池的小台灯在被窝里看书、做题。每天,我都非常渴望考试,只有考试成绩才能让别人看到我的进步。果然在第一次的考试中,我的成绩就考进了班级前40名以内。老师还特意夸奖了我,同学们都以为我是在中考中失误的一匹黑马,再也没有敢轻易小视我的人了。老师在班里的这次夸奖唤醒了我心里的某些东西,是我从初二以来就迷失的东西,那就是一种在学习上的激情和动力。
回到家里我就和母亲和父亲报告我的进步,那时候他们盼望我回来,更盼望我能带来成绩进步的好消息。我深深的感觉到在父母身边的荣耀,也体会到他们给我带来的学习上巨大的动力。尽管我很努力,但是我的成绩还是不稳定,又是进步有时退步。一退步我就很苦恼,不停的反思自己为什么退步了?是进步的时候骄傲自满、得意忘形了?还是我没认真学习,还是别的原因?我特别的苦恼,抱怨自己付出的努力多,得到的回报少。白天想,晚上也想,心里有心思,睡觉睡不着,我就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写日记,把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的东西都写下来,再睡觉。巨大的压力让我的头发慢慢变白,有时候早上醒来,枕头上还有掉下的头发。在学校我不想找人说话,怕别人不理解,笑话我,回到家我就特别想找人谈谈话。跟母亲说起我在学校的苦恼,母亲说:“哪能次次都进步,上好学也怪不容易的,天天都起早贪黑的,你好好学就行了。”这句话,至今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正是母亲这句不强求、充满理解的话,让我在以后的学习中,始终不松懈。到外面上学,不像在家里早出晚归的,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越走远,心里与家与亲人的距离就越近,亲情观念越来越深。人的内心是很脆弱的,一离开就想母亲,想父亲,想志宇。想尽快见到他们,想见到他们并不是简单地看见他们,而是在他们之中流露着一种熟悉、亲近、踏实感,这种感觉会让我所有的委屈、难受都消散了。
不料,在这一年,父亲摔断了腿,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母亲和我的身上,那些有父亲在而养成的生活习惯,一下子乱了套,我们没了依靠,家里少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九月份,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是梨成熟的时候,六七亩的梨树要摘,那年年父亲摔断了腿,我从县城请假帮家里摘梨。从公共汽车上往外面看,成片成片的果园都挂满了橙黄的梨,碧绿的叶子丛里结出一个个金黄的梨子,梨树下面是一堆一堆的人在忙着摘梨。父亲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的倒下无疑使妈妈面临着非常重的担子。这一点,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我一回到家,还没问我妈在哪里,他就直接说:“志明,你快去地里帮你妈摘梨。”很显然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快步穿行在一行行的梨树中间,四周的树上都只剩下了叶子,唯有我家的梨树上还挂满梨。一片梨园里,放眼望去,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在树下急着摘梨。显得那样的孤单、无助。等到她摘满了篮子,一转身才发现我已经来到她身后了,她脸上一阵惊愕,迅速又转为喜悦。
“我摘梨,你去歇会吧。”
“不行,志明,你看这满园的梨树,就落咱们这一家了,赶紧摘吧。”
“你爬到树上摘梨,我昨天从树上摔下来闪了腰,现在疼得爬不上树了。”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梨树,的确很多树都只留下树梢上的梨没摘。来不及多想了,我拿着篮子就爬到树上摘梨,摘满了一篮子我就叫母亲在树下接着,再递给我一个空篮子。树下的妈妈笑着说:“可算是有人帮忙了。”
“家里几亩地一百多棵树,就咱们两个怎么能摘完。”
“咱们晌午不回家吃饭了,饭在地里吃,吃完就干活。”
我们这地方的人摘了梨都放进地窖里储存一段时间再卖,因为此时是水果旺季,梨卖不到好价钱,要等到市场上的水果少时,梨的价格会涨上来,反正梨子又耐储藏,就不如放一段时间再卖了。在把摘下来的梨子装成筐放进窖里时,我和母亲犯了难,这的确是个重活,每筐梨都重四五十斤,而父亲又不在,机动车开不了,我和母亲只能用三轮车拉、用板车推,非常慢,也很吃力,可是没有别人帮忙,我们只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每次母亲总是让我骑三轮车,她在后面推板车,等我骑着车子到地窖后,再跑回去帮着母亲推板车。晌午,太阳在正当空,别人都回家歇着了,而我和母亲还要在地里继续干活。一次,我和母亲走到半路,母亲突然说:“志明,你赶紧骑着三轮车先走,把车放在窖门前赶紧再回来帮我推车,我受不了了,难受的厉害,得坐在树影下凉快一会。”母亲对我说过话,就一转身坐在路边的树影下,大口喘着气,她一定是累坏了。
我急急忙忙地骑着车子往前赶,走到窖门前放下车子就往回跑,好几次差点哭出来,为我们此时的无助而哭,为生活的艰难而哭。跑回妈妈身边时,看到母亲我的眼泪顿时都收回去了,我要向母亲一样勇敢,不轻易向困难低头,因为困难而哭。
妈妈看到我说:“你这么急干什么,再急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干完的,你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能给家里帮点忙。”稍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别看你父亲没本事,家里没了他,就啥也没有了。”没想到一向要强的母亲心底竟然如此依赖着父亲,那时我才懂得为什么父亲总是被人比作家里的“顶梁柱”。
三
待我和志宇都上了大学时,家里就只剩下母亲和父亲了,他们吵架吵得更少了。父母晚年的相濡以沫,更让他们懂得了“年轻的冤家,老来的伴。”的道理。每次我们回家,看到他们越来越像两个小时侯的玩伴,越来越依靠着对方,越来越离不开彼此,不管去什么地方赶集或者走亲戚,他们必是要一块的,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只要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落了单,他们都会心烦急躁,和我们也不多说话,心思完全不在我们身上。父亲在城里一家工厂里当门卫,两天一见,两天一别,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经常打电话,一天都打好几个,有的电话都打一个多小时。见面的时候,坐到一块儿没话说,倒是一分开,话就来了,不知道他们能有多少话要说?我们嫌他烦,母亲没带手机时,我们也不接他的电话,都是拿给母亲去接,母亲在我们面前不好意思说话,就拿到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接,不让我们听到。母亲做饭的时候,要是父亲在家,他是会抢着烧火,父亲不在的时候,母亲要我和志宇帮忙做饭,我们互相推辞,不想干,母亲就说:“你们两个都不如你们父亲,他任劳任怨,又勤快又能干,就是邋遢一点,得过且过,不过要是我常给他收拾收拾,他也能过得很好。”
父亲在家,显不出来多热闹,但是他要是一走,仅仅少了一个人,家里却会显得冷清很多。他一回来,我们的话都多了,但他也只是跟母亲说话,剩他们两个在厨房里,他们还偷偷地、亲昵地搂搂抱抱。
“我现在有工作了,你得伺候好我。”
“你那是什么工作,就是一个小门卫,整那么点钱。”
“我一个月挣得少,一年就挣得多了。”
“好,好,好!好好伺候你,给你吃好的,穿好的。”
父亲的确特别节俭,不嫌弃自己的衣服破,用的东西旧,从来不提任何要求,有吃有喝,也不要求吃好,喝好。自从他前两年有了这份工作,领了工资他也是一分钱不花,取出来如数交给母亲,平时自己身上装的钱不会超过一百块,母亲再把钱花在家用上或者存起来给我们用。母亲说:“你父亲会挣钱,就是不会花钱,挣不来大钱,就学会了在为数不多的钱里省钱。”母亲也深知他这脾气,在名义上他还是我们的一家之主,穿的破破烂烂,我们家也没面子,他越是不要,我们就越要给他买,买来了新衣服,他穿上喜滋滋的,要是顺便夸他几句,他会立马就会脸红,不好意思,像小孩子一样好哄,以后这件衣服他也会穿得格外爱惜。从此,母亲在外面碰到人,别人都夸:“你家男人现在吃得好了,又不出门干活,穿得也体面,像个当官的一样白白净净的,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母亲就说:“以前干泥水匠,从没穿过好衣服,干的活也不体面,有好的衣服也穿不干净,现在好多了,干的活也不累,还能穿上好衣服了。”
背井离乡的几年求学生活让我经历过困难、无助、磨练。我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和性格,有一种不同于父母的对生活的追求。回味往事,才发现父亲是多么的伟大,正是他无限的忍让、宽容才保证了家的完整、和睦、温馨;正是他对生活的知足,才是我们生活得欢乐、无忧,正是他对人对事的真实和善良才使得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一心向善,一个平凡的人,可以给家里,给儿女带来这些就已经非常伟大了。家里经历过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风波,却也让我们,他们的感情更好了,我们的家正在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现在母亲和父亲有时也吵架,但父亲就迁就母亲,向她献好,这样,母亲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就好点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成了他们两个人的习惯,不管过多久,也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谁,只能适应。嘴上说过很多次离婚,却把日子过得更好。因为善良走到一块儿,又因为心软不忍心分开。这就是真是的生活,这就是在真真正正地过日子。只有当自己真正长大了,才体会到大人世界里得诸多不易,原来家是父亲和母亲握紧了手才有力量撑起来的,家的中心是母亲和父亲二人。父亲有父亲的伟大,只有在我们懂得欣赏的时候才明白。
记得母亲说过:“人要有骨气,争口气,不占别人便宜,也别随随便便就求人,求别人一次就是让别人看不起一起。”但是别人有求于她的时候,她能帮当即就帮,帮不了的,她也是牵肠挂肚,一直过意不去,母亲就是这样一个性格刚强又善良的人。当年和她在同一年结婚、供养孩子的人比我们家过得好的没几家,她一没沾别人的,二没求别人的,都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把我们两个养大都供上了大学,还在村子里盖了一栋房子,房子盖好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笑,那阳光般明媚灿烂的笑容里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筹划与展望。这是很多人,甚至是男人都做不到的,但她凭一口气就做到了。
母亲的文化程度不高,但她说出的话和做出来的事却深刻地教育着我们,影响着我们,正像老舍所说:“生命是母亲给我的,我之能长大成人,是母亲的血汗灌养的,我之能成为一个不十分坏的人,是母亲感化的。我的性格、习惯是母亲传给的。”尽管在叛逆的青春期,我看不惯父母,一心想逃离父母的性格,但是现在,我的性格与父母的性格越来越像。这是我走到天涯海角都注定我与他们有着一层亲情关系,甩不掉,丢不掉,烙在了我灵魂深处的烙印。
家人,几代人之间,由一层亲情连着,不管或远或近,或亲或疏,终归是亲人。家,也只有在这里,才会有一心一意、不求回报、无功无利地对我们好的人;也只有在这里才会有一个不分春夏秋冬都是温暖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才有我们离开了多远,过了多久都梦回萦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