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迷糊
“砰砰砰,快开门”,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披好衣服,半穿着鞋子,凑到门边,隔着门缝,仔细观察,发现门外一个人,仅能知道是个男人。“什么事,你是谁?”“哦,我找你有事,快把门打开,很急。”门开后,一个瘦高男人站在门口。他头上顶着绿军帽,一身酱色的衣服,眼神犀利,煞白的脸上有几点汗滴,看来他来的相当急促。“难道有什么急事?”我心中想。“快看,”他边说边指着远方,顺着他指的方向,宽宽的马路上有一大队人正朝着我们这里走来,打头的是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扛着招魂幡,连个同样穿孝的搀扶着他,后面很多相同装束的人,都痛哭着。“谁死了”。“咱村的老迷糊”他喃喃的说,“今天傍晚,因为他是光棍,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没有成家,就是再老,也不算成人,当天是要掩埋的”。“昨天我还看见他喝多了,躺在二狗家的柴火垛边睡觉来着,怎么说没就没了。”我不无感慨的说。
老迷糊是我们村有名的光棍,最大的爱好是喝酒,而且只要喝酒就会多,就会醉。他家里兄弟多,年轻时家里又穷,自己好吃懒做,所以也没有讨到老婆。话说回来,谁家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嫁给这样一个货。
年轻时自己有力气,可以打些零工,能挣些钱。可是自己也不会算计着过,所以,总是买些酒就着肉来吃,没过几天钱就花光了。经常是发工资前几天“过年”,钱花光后难过了。平时也不知道给自己的弟弟侄子们买点东西沟通,自己生病或者没钱花时自然也没人来管了。
记得又一次,在建筑队打短工时,中午喝多了酒,跌跌撞撞的去干活。从放上摔下来,把腿搞折了。包工头一边骂他一边送到村里的小诊所。很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包工头赔了一些钱给他,即使腿好了,人家也不要她了。也是,谁犯的着担这个心。这样,本来就拮据的生活更显得艰难了。谁家有个小活儿,他都主动去帮帮,这样也好蹭顿饭吃。大家都不喜欢他——光棍汉、馋、懒、酒鬼,身上有太多的毛病,甚至谁要是和他待久了,连家人都要和这个人闹气,觉得老迷糊降低了自家人的身份呢?
隔壁栓子娶媳妇儿,前三天迷糊就去了。终于争取了一个烧水的“工作”,十几个暖水瓶摆在房檐下,像一队待检的士兵,他就是要保证这些“士兵”肚中满满的开水。他哼着小曲,一壶,两壶,三壶……。到饭点是他最惬意的时刻,他可以找一个小角落,开一瓶白酒,高一点炖菜,大快朵颐一番了。喝了酒难免会误事,这次也不例外。栓子结婚那天,来了很多客人,酒后难免有人要来点茶水,结果那十几个暖壶是空空如也。宾客难免唠叨两句:“事办的不咋地,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栓子是要脸面的人,那里受得了这个,赶紧找老迷糊。“他呀,在房后的柴草堆谁觉呢。”一个留着鼻涕的小孩开心的说。“昨天晚上他好像和赖利头一块喝来着”“是呀,听说喝完他就没有回家,直接倒在草堆上睡着了,两人河流三瓶,谁受得了。”鼻涕的妈说。“唉,怪不得,昨晚赖利头让他娘一顿臭骂。”“真是耽误事,迷糊真不成才,这点小事办不了。”“要我说就不该让他来。”
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最后也只好把他抬回家了事,是呀,拿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人总是有老去的那一天,这几年老迷糊的身体是一天差似一天。眼睛也似乎蒙上一层纱,身体也佝偻的如同去了仁的虾米,每天不是推着车子找饭门,就是坐在自家门口,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好像世界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又好像他就是自己的世界。现在,他去了,他不知自己何时来,当然也不知自己何时去,弟弟们也没有过多耽搁,就草草的埋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