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中的对话

雨佳乜眼台案上的石膏静物，一边排着静物背景线条，一边回过头来对我说：“老师，我养的那只小仓鼠昨晚不知道怎么就死了。”说这话时，我见13岁的小雨佳眼角浸出许晶莹的泪珠来，见状我一时既无法回答眼前这个小女生的提问，又为她一颗柔弱的善心而触动。

我想起自己也曾养过一只小狗或一只小猫的经历。那时年纪也仿佛和小雨佳相仿，记得一次与同学在郊外草地上踢足球时，奔跑中我被同伴推搡到远处一个堆放混凝土的预制板上，造成右大腿骨折。此后，在东莞等待康复的漫长日子中，那位为我治疗骨折的老爷爷送我一只毛色黝黑，憨态可掬的小狗，我为陪伴我的那只小狗取名叫“早早”，因为心里想着早早结束这漫长的康复期，能早早返回学校。

早早是个既乖巧，又可人的小家伙，白天早早吃完东西，兀自在屋内溜达一小会后便会爬上床来，一边摇着尾巴，一边温顺地依偎在我身边，夜幕降临时，早早会安静地躺在我身边，伴我一同进入梦乡……

有早早陪伴的日子不会是漫长而寂寞的等待，眨眼间又到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一年，我的伤势也日渐临近康复期，这年，我杵一根拐杖，慢慢挪动着双腿，早早也像离开羊圈的羔羊，一路撒欢地跑前跑后，不知不觉早早和我已走出医院监护区，临近喧闹的街口，此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让我猝不及防看到早早被车轮碾压下的瞬间一幕。

早早的突然离去不仅使我的心情陷入低谷，且延迟了我的预期康复期，此后的日子里不得不等待一段寂寞难捱的心理疗伤……

也许我们一生中会相遇几次相似的离别，与一个有生命的小狗、小猫别离时竟会如此悲切和感伤，人呢？我们会在逝者离别我们之时为逝者举办个繁缛的仪式，点几柱香火、献上花圈、一路吹吹打打地走向归属地。

人是有思想，有情感的生命。当我们身边的人离我们而去时，我们定会沿袭一种古老而庄重的仪式去为之送行，这种仪式就像心理学上的暗示，可以慰藉生者，告慰亡灵。

然而，在这仪式中我又深深感到我们内心深藏的虚伪与脆弱，面对如此脆弱的生命个体，我们只能用一句“一路走好！”的话语来搪塞自己，我们只能用借助仪式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哀思与悲痛的心理。

此后，我还有过一段养猫的经历，但印象中却不及我的早早那样深刻。原因是那只小花猫既不懂得卫生，又不好使唤，成天满地乱串。一次竟偷偷跑进我房间在床上撒起尿来，气急之下我把刚买回的小鱼连同花猫一道丢到院子外去了，自那以后我就彻底捻灭侍养宠物的念想了。

小雨佳询问似的眼光还停留在她的脸上，我分明还能看见两滴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我只好把她提到的话题转移到眼前的素描写生课上，她低头很用心地画着，直到画完那幅静物写生画……作者: 殷嗣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