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只当呓语听
还是一样,喜欢一个人打着伞跳过水洼里的积水,思念一个人。但更多的是这样,一个人坐在不算拥挤的公交车的后部,车外黑色的夜把整块玻璃化作一块幕布,于是看着玻璃里邻座的少年,猜测他雾一般的眼眸里倒映了什么。公车在路上颠簸,恍惚间在渐起雾气的玻璃上看见你,你是过去的我。沿着岁月的步伐向我走来,在你的眼里我看见今天的自己带着不曾有过的坚强和执着。
时间随着指针滴答的游走,我试图回忆眼前的相似的景象到底发生在哪里,抓住空气中带有记忆的细微蜉蝣回到过去。一时许多记忆重叠交错,我看到就在那个角落,究竟是几年之前?也在那个座位,就是自己坐在那里张望着现在的自己。这成了一种习惯,时常回忆之前某个时间段的自己,仿佛是身体里的一个时钟,隔一段时间他就提醒我,沉睡的内心一下清醒。
从眼下的时间点算起,十年过去。
又开始想象未来的自己。忙碌地在拥挤的公交里寻找可以抓住的扶手,车里人群像“树枝上湿漉漉的花瓣”。做着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或许和今天的专业一点关系都没有。朝九晚五没日没夜的工作。回家前顺道转进不远的菜市场。时间晚了,已经没有多少新鲜的蔬菜。天气冷了,天气预报说过几天会下雪,所以蔬菜又贵了吧。
会有小孩呢。自己成了母亲。以前看见路上妈妈抱着宝宝的场景就会母爱泛滥,如今真的让自己成为了母亲,也会有些许的不适应和奇怪。男孩或是女孩,没有展示出预想的孩童的天赋,而对他们失望透顶,却不曾想到也许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带给父母的也是一段与梦想相悖的现实。年龄的差距固定在那里,但是和小孩之间的无端争吵却随着与年龄不成比例的逐渐拉大的不可逾越的沟壑增加,最终结束于“你懂什么”和道不明的叹息与无奈。
十年之后,也许真的是这样的生活啊。谁知道呢。
想过去,想未来,把自己的片段放在昨天,放在明天,而往往忘记了正在表演的自己处于的是一个叫做“今天”的场景。可是事实却是这样。作为一个极度念旧的人,总是翻开带有岁月印记的物件试图从中遇见昨天的自己,免不了被回忆弄哭。而对于未来,我对未来的三年都无法计划,未来的几十年于我未知如海啸。
未来的未来,过去的过去。是不是也要从让人喘不过气的穿梭间停下呢,餐桌上和妈妈聊邻居间的琐事、路过糕点房时留意新出的蛋糕、头发尖稍的分叉开始修复、存在相机里的相片很久后终于冲印。几年前对于成年极度抗拒的自己终于还是以迎接的姿态被之前排斥的寻常琐事抚慰。
童话里王子与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格子铺里幻想晚上能进入梦里和爷爷一起念俳句的小丸子,超级英雄在楼间穿梭拯救苍生,电影谢幕前弥漫硝烟的战场。它们渐渐不再让我拥有心动的理由,只能在梦境里失真的存在却又懒于触碰。如同最终疲惫走出剧院的少年,取下带有特效的眼镜,一切又回到生活中。最终设定的角色,不过是一个平庸街市间、追逐平庸快乐的平凡人。
回家的路上,包平平的放在膝头。有些习惯从来不会改变,在你的日子里常驻也似乎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比如喜欢在冬天的公交车雾气弥漫的玻璃上写下似有似无的话、涂抹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意味的图案。眯眼望着窗外,轻轻和着耳机里传来的女声。有着唱出声的冲动,却又怯于在公车上发出不合时宜的声响,只能张张嘴做出与歌词相配的口型。是不是喜爱听的歌的年代与年龄成正比?陈淑桦的梦醒时分、梁咏琪的短发、梁静茹的一夜长大、李泉的走钢索的人。以前那些刚听开头就要跳过的歌,现在变成单曲循环。时间知道时间回不去。谁来告诉我?程又青,这是初老症状第几条?
“当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了你的选择。”——李宗盛《给自己的歌》
眯着眼望向车窗外,那个时候,或许会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年轻的时候还会有那么一些小小引以为傲的成就,现在看来却是有那么些的不可思议呢。那个时候,也会有一段时间运气特别的背,抹完眼泪后归咎于自己没有将在浅草寺求得的签符随身带着。也会有偶尔内心疯狂的瞬间,冲动的做下决定,用一整晚的时间把青春唱给别人听。嘿,你听见了吗?
想着。
像现在回忆童年一样,未来的我也是这样回忆现在的自己。想童年时期盼长大一样,过去的我也是这样在憧憬现在的自己。
一生有多长?伶俜的一生让人无法也根本来不及去在回忆和未来的只言片语或者臆想出的情节之间来回往返。更何况去猜测终点处等候你的终篇。很多人跟我说,看看现在吧,努力活在当下会给你更好的一个状态,会给你留下好的时光。但是因为活的太用力,好的时光终究用完的过早。所以与其像那些男孩女孩扑向一个不完整的结局,岁月的道路上前行与回望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方式。就像最好的时光之外,被我们忽略的最好的真实的生活一样。“想着泪笑并具的回忆,守着不甘平庸的生命和波光潋滟的梦想。”
但岁月让人成长也让我经历成长的必修,现在的我愿意在岁月的路上浅行,因为在路上的自己和其他状态的我完全不同,而如果你问,我会给你肯定的回答,我喜欢路上的自己。没有刻意总结收获,但我想自己的蜕变是在路上的一次次行走中渐渐完成的。不用特意的把自己定位在某个方向,规定自己径直向前走不要左顾右盼,又比如像晨练的老奶奶一样倒着回到出发的原点。我也不必束缚自己在过去、现在、未来。
再从这点算起,又十年过去,又二十年过去。
在回家的路上,靠着车窗,在雾气上写一个人的名字,或许只是杜撰的陌生人的名字,但更多的我想必是潜意识里时常呼喊的三个字。写着写着,也许偶尔会想起,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有过多少个那个时候啊。
想起它们,就像透过前面的前窗玻璃看见了雾气外模糊的路,模糊的桥,与桥两侧开着的模糊的花朵。
可是不曾有感伤。权当是拾起一张贴在墙壁上的旅途中的相片,时间在细微的像素间放大,放大。一片羽毛飘入湖面,静的惊不起一点涟漪。像梦一样,这便是最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