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白墙、黑瓦、竹篱笆,这就是老屋。
老屋在山脚下,一弯河流绕过,半亩竹林遮蔽,院前院后种着花草树木,时不时会听到几声鸟叫。乍一看,别有一种淡泊恬静的味道。
到了冬天,我最喜欢坐在院子里的大橘树下。一张木椅伴我度过一个下午。暖暖的阳光倾泻而下,像一床淡金色的棉被,给椅子上的人一份安逸,一份温暖。
那时老屋已经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沧桑。
回想起那个冬季,全家在院落里烤火堆,红色的火焰蹭蹭得往上窜,照映得门上的对联闪闪发光。几个小孩跑个不停——到里屋去拿年糕片,玉米粒。我跑得最勤快,来回几次,硬是被高高的石门坎绊住了脚跟,顿时“大珠小珠落玉盘”。太祖母赶忙从那张木椅上起来,连拐杖都没拿,过来把我从地上拉起,问我摔痛了没。我哭丧着脸,哽咽着说:“玉米,玉米,年糕,都掉了!”大家哈哈大笑。忽然闻到有股焦味,原先在火堆上烤的东西都焦掉了,焦味和着笑声溢满整个屋宇。一阵风过,吹得大橘树沙沙作响,橙黄色的橘子轻轻晃动,与老屋一起在冬日里笑开了。那个冬季,很暖。我想我是太惦记老屋了,惦记那青枣,那桂花树,那橘子,那总被我用来跳门的木门。(农村里有个说法,小孩子在门后多跳跳会长得高)
前几天回家,回了趟老屋,几次走至大院的门前又都折了回来,脑中想到那桂花树上的刻度,想那被我弄断枝桠的枣树,想那梢头被我剪得像狗尾巴草的橘子树,还有那白墙上的黑手印,那……反复几次,终于推开了那不能称之为门的门,里面好像没有多大变化。走过院中的每一个角落,那刻度,那枝桠,那柱子上的钉子……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个冬天的安静,暖阳、木椅、大橘子树。不经意间看到白墙上的斑驳,黄色的内墙显现出来。老了毕竟是老了,就像是她经常说的那句话,一天要说上近十遍。门上的也漆脱落,只剩门上那泛黄的对联在诉说着昔日的热闹。
推开厚重的木门,“吱嘎”一声,些许粉尘簌簌落下。大堂的搁几上仍放着烛台,香炉,只是多了一张画像。仿佛时光倒退十年,昔日的嬉闹放电影般一一在眼前浮现,奔跑,跳跃,微笑,一切都不曾远去。其实,它们只是被安放在心里的某处,在某事某刻,记忆突然上涌,你才会晓得有那么那么多的曾经。我对着太祖母的照片笑了一笑,一如十年前的模样。
我想纵使再过十年、二十年,有关老屋的一切我都不会忘却。
白墙、黑瓦、竹篱笆,一弯河流绕过,半亩竹林遮蔽,几缕啁啾萦绕,这就是老屋。
(文/殳几古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