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丧
得到婆婆去世的消息,并没有惊骇,但有一种失去亲人的悲伤。婆婆在去年年底就已经卧病在床了,是一种类似于癌症的病,折磨了她将近半年,直到最近病情恶化。父亲、叔叔和姑姑虽然已经尽心照顾,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丧事准备在乡下办,我和爸妈怀着沉痛的心情回乡奔丧。时值春末,田间是一片片耀眼的绿色,茂密的森林也在远处苍茫的山林上显得深邃而神秘。风被阳光晒的无精打采,只会偶尔吹来几声鸟鸣,偶尔吹醒那藏在草底的懒懒的野花。刚刚下过一场雨,天边还残留着抹不去的乌云,所有的石子小路、所有的土壤,都仿佛流过泪一样。
第一次披麻戴孝,第一次听道士无休止的念着经文,第一次这么长久的跪拜,第一次看见亲人哭的那么伤心。这一切都让我感觉新奇而又惧怕,此时死者与生者的距离只是一层棺盖。也许,有时候生与死的距离就是如此的接近。跪在灵堂前,我整个人似乎都麻木了,不管纸与香烧的多么浓烈,还是许多熟人的来来往往,头脑总是一片空白,对生命的空白。
很久才见到爷爷,他没有哭,甚至脸上都没有泪痕。曾听人说,爷爷和婆婆的关系并不好,几十年来爷爷总被婆婆管的很严。不过我心底总有一些那一理解,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难道一点点的伤心都没有?
晚上,必须要有亲人守夜。父辈们白天已经太累了,我和表姐便勇敢大的担下了这个责任。爷爷却整夜都在陪着我们聊天。半夜的风很大,几乎能听到树叶交织破裂的声音。几小时下来,我的手脚都有些冰凉,可爷爷一直很精神。我们劝他去休息,可爷爷摇头说道:“我还是陪陪你们婆婆吧,过完这两夜就再也赔不了了。”接着,爷爷怀着一种期盼对我们说:“你们婆婆走了,只要等到你们都成家立业,我也就可以安心了。”直到此时,我才明白爷爷。有多少爱是被他深藏在那佝偻的身躯下。对于妻子,对于子孙,他从来不善于表达,他只能默默地去承受、去行动、去爱。他曾经不许我们靠近病重的婆婆,不是他害怕,而是他的勇敢使他要独自去面对一个至亲至爱的将死大的痛苦,他要在等待死亡的日子里学会孤独。他现在和我们一起守夜,不是他有多么健康,而是他的坚强使他要向流逝的岁月,向人生的命运发出自己最后的挑战。让我惭愧的是我对爷爷不流泪的猜疑。爷爷的泪已经无法流出,也不能流出。即使泪水注满了自己的心底,爷爷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