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船
放假之后,这栋房子就开始变得安静了。
玩游戏可以到凌晨六点,不再有突然响起的巨响提醒你现在是大半夜该睡觉了;半夜一点上床的时候,也不再有木器的咿呀嘈杂和你道一声晚安;在厕所里坐着看书的时候也不会突然嗞啦闪灯,提醒你久坐马桶容易痔疮;在电脑前坐了七八小时,也不会有突然从半空中掉下的水滴,告诉你起来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就算是周六也不会有窗边传来的呼噜声,告诉你今天可以多睡会儿。
大部分活人的气息消失了,这屋子连同我也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开口说话,不与人交流,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袭来,差点将我彻底淹没。同时与生俱来的冷静与自我塑造的坚强变成了这海洋中的救生圈,让我浮在这片空旷的海域中。这片海域是如此的空旷,连鸟都不敢飞过。我在这片海域中慢慢的漂着,不饿、不渴、不累、不想。
然后我似乎看到了一艘船。船上没有任何活动的身影,船身也是千疮百孔。心里突然被一股巨大悲哀冲击,原来这艘船也有它自己的故事。
我奋力向它游过去,爬上船后的那瞬间我突然感受到了它的记忆。它的主人在一次海战之后放弃了它,因为它已经没办法继续航行了。于是它就这样被放逐了,随着洋流与风向随意行走。海鸥在它的船舷上来了又去,除了梳理自己的羽毛外就是离开,结实的船帆早已因为失去了强劲的水手结而不知何时飘散,留下了已经开始腐黑的桅杆。
甲板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所有的物品都东倒西歪,当年炮战的痕迹还老实的呆在原处分毫未动,连蛀虫的痕迹都没有。船舱内空空荡荡,除去潮湿的气味之外没有任何异味。我听见自己的脚步踩在船舱木板上,发出了空旷的回音。然后听见了自己倒下的声音,耳朵也紧贴着木板,聆听着从深处传来海浪与舵之间的合奏。原来海浪的声音还可以是这样,曲折而又有些痛苦。
返回甲板,我依靠着深棕色的船舷,瞭望着远方烟尘一般灰色的云晕,以及在海平线上依旧回荡的海水,突然感觉原来自己也没那么寂寞了。我的好奇心与同病相怜之感让我觉得,原来我并不是一个人。而这艘船似乎也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稍微热闹了一些。
最后我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船长室的门。一套孤单的桌椅,角落处有一块应该是床板的木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拉开椅子,手指接触到的地方有点湿滑。坐下,然后趴在桌子上,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困。
但是怀抱着这张桌子,就会感觉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