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年味”

小时候“过年”是很有讲究的，蕴含着祭祀天地神佛、传承尊老爱幼、除旧布新之意。在漫长的岁月更迭中，“过年”已经成为了中国人的一部史书，处处渗透着古朴、沧桑的味道，记录着中国人远去的岁月，延续着中华民族的古老文化，那古朴而又沧桑的味道，悠长而值得久久回味。文／西山

——题记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我小时候过年，没有“春晚”，也没有“春运”，唱着温馨的儿歌等待“年”的到来。

进了腊月门，空中偶尔有了稀疏的炮竹声，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的庄稼人开始忙碌“杀猪、淘米、做豆腐。”

那时杀的猪都是隔年猪，饲养周期长，喂米糠、野菜、淘米泔水，不是家家都能养。我家人口多两年才出栏一头。父亲要事先到没有年猪的人家“会肉”，预定称多少。我二叔手脚麻利，专门给各家杀猪。在猪被抓住那一刻，嗷嗷叫声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听得到，吓得胆小的小孩捂紧耳朵，躲在妈妈的怀里。没有年猪杀的人家则早早地提着篮筐，站在一旁等候分猪肉，看着年猪说笑个没完，好像香喷喷的猪肉已经到了嘴边。

这天，杀猪人家还要请客，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请过了吃猪肉血肠子，炕上地下都摆上桌子，爷爷奶奶坐在炕头，我和弟弟妹妹们挤在炕梢。母亲为我们支起一张临时小桌，端上一碗肉片，咬上一口满嘴流油，那味道香极了！

每年母亲都给我们做腊八粥。黍米、小米、玉米糁儿、爬豆、红豆、绿豆、红薯、红枣凑成八样熬成粥，占全了色、味、香，盛在碗里令人赏心悦目，舍不得吃。可是吃起来却又没有个够，不愿放下筷子。喝过腊八粥，母亲就给我们讲述腊八粥古老的故事，叫我们过日子一定要节俭，从囤尖上就要省吃俭用。

过了腊八，年昧儿更浓重。摇着拨楞鼓的货郎挑子，撸着刮子的剃头匠，吹着竹笛的算命人，卖糖葫芦的小贩穿梭来往，吆喝声彼此起伏，小山村在冬日的阳光里流金溢彩，生机一片。

村里的碾道（碾坊）也开始忙碌起来，清晨一大早就响起吱吱嘎嘎的碾砣声。淘米是最累人的活计，人口多的要淘3、4斗米，一天才能把面碾完，蒸粘豆包也要包到半夜。邻居的婶子、嫂子们都过来帮忙。我家那晚非常热闹，母亲和婶子、嫂子们包，父亲烧火，我起饽饽底，弟弟妹妹们贴饽饽叶。窗外滴水成冰，屋内笑声不断。现在这种古老的“淘米”方法已经没有了，可回忆起来我相信，每一个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嘴角都会泛起心照不宣的微笑！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那晚，母亲把里屋外屋打扫得干干净净。那时农村还没有电灯，母亲在外屋锅台上放一盏油灯，开始香烛纸马送灶王爷上天。我家外屋供两位神仙，灶王爷、张仙、另外还有祖先堂。母亲把灶王爷、张仙、祖先堂的牌位揭下来，一边叨念一边烧化：“灶王爷上西天，好话多说，赖话少说，不好话瞒着。”接着母亲把熬好的小锅白糖让我们吃，堵住嘴不让我们瞎说。

灶王爷走了，门神爷也换岗了，父亲便在院墙后面竖起天地杆儿，顶上捆上松树枝，悬挂着一盏灯笼，天地杆上贴一张红纸：“姜太公在此”。邪魔魍魉就不敢登门骚扰了。

过了腊月二十五，大人更忙了。“二十六做豆腐，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双插花，二十九满香斗。”意思是所有过年的准备工作都要在这几天完成。各处贴上新春联。新的灶王、张仙，门神像各就各位，只等除夕夜接回诸神。

这几天也是孩子们一年最快乐的时光，男孩放炮仗，“撞拐”“跑马城”；女孩跳房子，欻嘎拉哈，无忧无虑，没有一丝烦恼。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家家守岁，我们那叫“接神”。那时家里没有钟表，靠香火计算等待“接神”时间。从晚上黑天开始，不但给家里的神位上香，还要到村头的土地庙上香。我们村土地庙旁有一棵老榆树，树杈上挂一口古钟，母亲嘱咐上过香后要敲三下钟。钟声断断续续在夜空里回荡，让山村灯光闪耀的除夕之夜显得神秘而庄严。香火不能断续，直到三星压山，大约12点前后，除旧迎新的时刻到了，家家户户响起“迎神”的鞭炮声。

接过神之后，饺子上锅之前，父亲带着我们男孩第一件事就是去老叔家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现在的爷爷奶奶不磕头也给孙子压岁钱，可我们那时没有，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大年初一天麻麻亮，左邻右舍拜年的人已经敲门了。开门相见七嘴八舌地嚷嚷着：“过年好！”“同喜，同喜!”女孩和男孩各自自愿扒堆，组成一小帮一小帮拜年的队伍，出左邻入右舍，走东家串西家，村南村北各门各户拜了个遍，各家大人都拿出花生糖果塞进我们衣兜。

从腊月初一开始，这种“年味”一直要延续到出了正月。上上下下、和和美美的人际关系，劳作一年的喜悦，合家团聚的亲情，尊老爱幼的风气，在年味中被弘扬到极致。可惜，现在生活好了，这种“年味”却离开我们越来越远啦！每每想起来，有些犹然神伤！作者: 西山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