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与萍的日子
慧与萍的日子
慧与萍是秀水镇上一对漂亮的姐妹花。
两个人不是嫡亲的姐妹,却在同一个男人的呵护下长大,这个男人是慧的舅舅,萍的父亲。
慧的母亲长得漂亮却有点痴呆,找了个山外来的跑腿子上门,结婚不久便让人家看破给甩了,可怜的慧就在亲爹走后八个月呱呱坠地了。这对母女从此就靠萍的父亲接济过活着。
秀水镇如它的名字一样,山清水秀,安静的座落在大兴安岭的最南端,火车到了这站就是终点,直接尾作头返程了。地方虽是偏,萍的父亲却是这个镇上的能人,本行是兽医又自修了中医,行医售药,加上萍的母亲能接生,家境在镇上数一数二,多养了这对可怜的娘俩萍的母亲也无怨言。这对姐妹就这样毫不知愁的长大,永远穿最时髦的衣服,吃最贵的零食。这无忧无虑的日子因为萍的父亲突然脑出血过世而一去不复返了。
那年,慧念到小学五年级,而大她两岁的萍正在地区上念初中。
因为舅舅的去世慧的日子仿佛一下从天堂跌到地狱。成了寡妇的舅妈不顾萍的苦苦哀求绝然的再不恳接济慧一分钱了。慧就此辍学了。
家境虽不如从前,但萍的母亲靠着接生和开药店日子到还算富裕,萍继续上她的初中,而慧就靠萍偷偷的接济和在邻居家的地里打零工过活着。
这样的日子慧挺着过了两年,就在邻居的介绍下到省城的一家饭店打工去了。
萍没能考上高中就在家里帮母亲打理着药店,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镇里开了舞厅,萍渐渐地就迷上了跳舞,成了那里的常客。
慧在饭店里的日子不好过,她虽个子高高也长得秀气,年龄却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邻居介绍她过去时本来是当收银或服务员的,试用了一个月就被派到后厨摘菜去了,没什么苦是慧吃不得的,最受不了的是周围的服务员高一声矮一声的夹在嘴角里的“山炮”和眼角里的不屑。慧挺着,忍着,为了月月准能拿到手的400元工资,为了月月准时能邮寄给家里母亲的200元活命钱。
萍恋爱了,准确的说被人家看上了,花一样的女孩身边少不了追她的人,追她的人是地区中学校长的公子。两人在舞厅里认识,萍的美貌迷住了这位公子,没有太多的波折,两人结婚了,萍离开了秀水镇嫁到区上。
萍结婚的时候托人给慧捎了信,慧没能赶回去,慧去了天津。慧去天津算是转了行,不再窝在饭店里受气了,好心的邻居带了她去天津“收药”。
“收——药喽”,没人管的小区大声吆喝,见了老头老太太拉了人家衣角小声嘀咕:有药卖吗?几角一盒一瓶的收来,二元三元的卖掉,碰上医院的护士或离退干部家属还有成条的新药卖,这叫“窝子”。慧借了公费医疗的好光,这回算是做了大有赚头的买卖了。慧渐渐有了积蓄,日子也过得略舒心些了,就在这时,她从老家来的人那儿听说,萍离婚了。
萍离婚的原因是因为萍太漂亮了,经过新婚滋润的萍更加的美丽动人,她嫁的那位公子原本结交就广却偏偏小心眼,在家里不知怎么好的宠着萍,出门上班就怀疑闲着在家的萍背着他怎么了。经常在班上抽冷子往家跑,萍凡不在家就怀疑她出去会人,碰自己的朋友来家就怀疑人家是来会萍的。无计可施下竟一把铁锁头将萍锁在家里不准出去了。关了大半年,萍的母亲撞见了娘俩隔着门探监一样大哭了一场。没啥说的,离。就这样,萍随母亲又回到了秀水镇。
秀水镇还是那个秀水镇,却因为越来越多的收山货的老客和开发中的旅游景点渐显热闹起来。外来的人越多,萍与母亲开的药店生意越好,这其中一大部分人是奔药也奔人来的。
慧在天津的“窝子”越来越多,这种“窝子”一旦搭上就能长年供货,慧的买卖也就越做越大。慧存了不少钱,开始尝试着从收零药的人手里“敛货”了。拆零,分装,旧药换上新包装,攒了成批的货直接发往东北的药材批发商那,这其中的赚头就是成宗的了,慧成了地道的大倒药的了,慧要把母亲接到天津,回了秀水镇。
回到秀水镇,见了母亲的面慧就去找好姐妹萍。药店搬家了,打听了萍的邻居问到地址刚转身,隐约听到那邻居和另一人的半句话:那妈是会和姑娘分眼的吗?……。“分眼”,慧听不明白以为听错了,也不理径自走了。俩姐妹多年不见了,到了一起俩人搂也不是打也不是,高兴、感动得不得了。萍随即从里屋拽出来自己的男朋友,一个四十多岁很精明、壮实的中年人,萍说这是老杜,旅游景点的包工头,正说时门外进来了萍的母亲,见在介绍老杜,一手拉起慧一手一下下拍打着老杜肩膀,说这老杜如何的能干、精明,是个能与镇上区上的领导打通交道的能人。兴高采烈的母女俩热情的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了两个能人:远归的慧和家里的老杜。
慧带着母亲回到了天津,不时的回想起萍扬起泛着晕红的美丽脸颊,眯起一对大眼睛趴在慧耳边说话的样子:老杜就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类型,我跟定他了。慧心里莫明的涌起一丝丝不安,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慧先把母亲安置在出租房内,开始忙着出货、收帐,她心里有个目标,不出意外的话,她收回了欠帐加上已有的积蓄年底可以在远郊买个房子了。忙得正来劲,没享几天福的老母亲突发脑出血去世了,竟和过世的舅舅出血部位一样的。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思念,这时都一并的迸发了,慧病倒了……。慧这一场大病在医院就躺了两个多月,这期间,带她来天津的邻居“全权”照顾她的生活和生意往来。结果出院后,邻居大大方方的告诉她,她的“窝子”都没了,说听说上海那边现在行好,不如去那边试试。又说听说萍在家里自杀了,又被救过来了。
慧什么都没说,觉得现在既没力气去恨那邻居,毕竟人家有恩过自己,也没力气惦记萍,毕竟萍还活着,自己却仿佛已经死过了,只不过是还在人间飘着的一缕魂。带着最后一张没清的欠条,慧掉头去长春要帐了。
秀水镇里的萍现在也跟丢了魂似的,她时时刻刻希望自己死掉,自己却好好的活着。那天夜里,极少起夜的萍迷迷乎乎的起床小解,就听见隔壁母亲的房间里传来吭吭嗤嗤的喘息声,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希望自己是在做梦,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刚还和她恩爱过的老杜正在母亲身上忙活着。随着两个女人的尖叫,男人不慌不忙的踱回到萍的房间穿上衣服走了。那一刻,萍想杀了他,他却是自己认定的跟定了的爱人;萍想杀了她,她却是生恩养恩比天大的母亲,萍只好选择杀了自己。萍第二天大清早喝了一整瓶的敌敌畏,不知是这东西质量不好,还是老天可怜萍的痴傻,竟没死成,却把萍的嗓子烧坏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萍就想着找个法少遭点罪,早点把自己杀死。
慧做梦都没想到,这次的长春之行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慧的那个债主叫老三,半黑半商的经营着一家医药公司,见到柔柔弱弱的慧就装出要倒闭的样子想逗逗她能把她支走更好。慧听了他的一顿苦穷,竟一句话不说,掉头就走,老三本来在黑道上是个讲义气叫得响的人物,自己无意间竟要坑了个小姑娘,见这姑娘秀气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就有点于心不忍了,叫住了慧把她先安排住下了。老三不好意思向慧坦白自己说了谎,就接着撒谎说要黄摊了以药抵债吧,他为慧挑了好销好赚的药又偷帮她找好了买主,说再倒捣腾几笔既能抵债又能让慧小赚一些,就这样慧在长春暂时落了脚。这一耽搁让慧心中的忧郁缓解不少,心情一好点了,感觉老三不像邻居那样存心坑她,善良的慧倒主动帮起了老三的忙,向老三介绍了天津那边的行市,帮老三盘算出主意少赔一些。一来二去,慧的善良与美丽打动了已离了婚的老三,老三的心里拿了准主意一定要娶这女孩为妻。
老三为慧在长春开了一家零售药店,开业那天老三坦白了自己对慧的心意:你觉得我这人还行,批发加零售,这两店一条龙就是你我的夫妻店,你觉得我不行,就当是我欠你一万,还你一个店。
慧嫁给了老三。夫妻俩的店生意红火,慧的日子过得充实富裕,她惦记把母亲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同时也惦记那死去活来的萍,就到天津取了母亲的骨灰,返回了秀水镇。
现在的秀水镇游人如织,卖松籽、榛子、都市果的筐摆满了小镇的主街两边,别看是地产,那价格可不便宜,游客们个个都不空手。慧在街上边逛着,边向萍的家走去。萍的药店也在这条主街上,快到她家门口,见一对妇女向萍的药店毫无忌惮指戳和议论着:前个儿是师傅,喏喏,今天换徒弟了……。听得慧心中微微的一震,又是那样不明不白的涌起一丝不安。进了药店,玻璃柜台里坐着萍和一个小伙子,萍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边搓摩着边沙哑着嗓子说:看你笨的,你再摸摸是绒裤还是毛裤,你师傅比你多挣多少,偏你输,你要请的……。慧只觉眼眶一酸,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陡着声音叫:姐……。萍抬起了眼,见了慧并没一点惊讶和不安,倒显得是慧手足无措了。
慧在秀水镇呆了些日子,大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了萍现在过着很随便的门庭若市的日子。萍与母亲打那件事起未说过一句话,依然打理着药店的生意,却不是在帮母亲了,她理直气壮的揣起了所有的收入。奔她店来的无论是有钱的老板,还是穷酸的力工,她都“一视同仁”,用镇上传得乱飞的话说:是个男人就行。
慧劝萍离开这里,不要再过这种日子了。萍却说:现在的我就过这样的日子才痛快。慧说从前的你哪去了,萍说那个不中用的早就死了。萍还说不信你试试,爱你的人误会了你,你最爱的人伤害了你,你最亲的人背叛了你,轮到你你怎么样。慧被萍说得哭了起来,萍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慧回到长春继续过着忙碌而富足的日子,她再没回过秀水镇,只是偶尔想到秀水镇里还有个正过着“痛快”日子的萍,心里便会一阵阵重重的抽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