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回家的路上。客车行至一个小镇时，车停下，有人要下车。忽然听到一个急切惊讶的声音，“ 我的钱丢了，有小偷!”众人全往后看，只见客车最后一排站起了一个人，是一位衣着陈旧约五六十岁的老头儿，他着急地嚷着，“我的钱丢 了，我的钱丢了，都不能下车，这车上有小偷。”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司机说，“老头儿，你的钱什么时候丢的?”老头儿有点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了。”听了这句话，大家都不满起来，有的说，“坐车你睡觉干嘛，不偷你偷谁!”有的说，“什么时候偷的你也不知道，小偷肯定早就下车了，还等着你抓呀。”有的说，“你快说怎么办吧，我们还等着走呢!”

后排一共坐了四个人，要下车的那人也在其中，那应该也是一位朴实的农民，四十多岁的年纪，他要下车，可是老汉不让下。老头儿说，“反正小偷就在我们这四个人中，不可能是前面的人偷的，中间也没换人，我们四个都不能下车。”老头儿这样一说，他左右侧的人不愿意起来。几张嘴同时张开，几个嗓门比着大小，老头看着这阵势，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司机着急起来，说，“老头，你说怎么办吧，车不能一直停在这儿呀，大伙儿还等着走呢!”老头说，“那咋办呢?俺几百块钱呢!不能白丢了吧?”“打110吧，让警察来处理。”有人这样提议道。

有人打了110。在等待警察到来的时候;车内乱哄哄的。要下车的那人说，“我有急事哩，我又没偷你的钱，要不你搜搜。看，我的钱全在这儿，一共就这么多，是你的吗?”那人急着下车，主动掏也自己的钱让老头看，老头说，“不是。”“那我能走吗?我真有事啊!”“不行，这会儿都不能走。”“你这老头，我钱也让你看了，要不你搜搜?”那人伸开胳膊让老头搜身，老头倒真的上下摸了一遍，那人甚至把他的鞋脱掉让老头看看，然后说，“我没偷吧，我可以走了吧?”谁知老头挺固执，“那也不行，反正咱几个都不能下车。”那人一脸气愤，却无可奈何。

看着老头搜那人的身 ，车上的人说，“老头，你这样是犯法的，你侵犯人家的人身自由。”有的说，“老头，人家没偷钱，你也不让下，太 不讲理了吧?”有人或许是有事，一个劲儿催着司机赶路，司机为难又生气地说，“我也想走啊，但现在怎么走呀，你看这老头多难说话。”有的人冲老头大声吵，“你这老头，我们还急着赶火车哩，票都买好了，耽误了怎么办呀。你说你坐个车睡觉干啥，这一路上下去多少人啦，人家偷了你的钱还不赶快下车呀，你咋恁傻哩!”老头有些木讷又茫然地说，“同志们原谅原谅，等会儿找到钱啦 ，我给大家买点东西谢谢大家，”车里有嘻笑声，“谁要你的东西呀，快点让我们走吧。”个别脾气不好的乘客，暴燥地说，快点想办法，耽误我们的事，让司机和售票员赔。

这时警察来了，警察了解情况后，对最后一排的四个人说，“你们几个都下来吧，咱们去所里说”谁知几个人听了，大怒起来，“凭什么让我们下去呀，我们还不到下车的时候呢!他凭什么说我们偷钱呀，谁偷他的钱啦，我们不下去。”警察问老头，“是他们偷的钱吗?”“那肯定在这几个人中，我敢肯定，路中间也没换 人，我的钱好好的就没了，肯定就在他们中间。”警察说，“老头指定你们几个，说明你们就有嫌疑，你们下车，查明再走。”那几个人又叫嚷起来，“谁看见我们偷钱啦 ，我还有事，耽误我的事谁赔我钱，要是查出来我没有偷钱怎么办?呆会儿天都黑了，没车坐怎么办?你警察管不管?”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一说，警察也不耐烦起来，“那你们说怎么办?要不在这儿搜搜。反正这几个人都没下车。行不，老头?”老头有点怯怯地说，“那我搜他们，犯法不?”警察说，“那得人家自愿，要是自愿就不犯法，”一直急着下车的那个中年男人说，“我刚才都让他搜一遍啦，什么也没有，要不你再搜一次，我真有事，等着走哩。”老头看看警察，警察说，“你搜吧。”又搜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老头转过身，想搜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女的，那女人说，“他凭什么 搜我呀，他要搜不出来怎么办?我身 上有隐私，我不会让他搜的。”老头为难地看看警察，警察没好气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搜不出来钱你们告老头，让他赔你们的损失。”四人中的另一个气愤地说，“搜也行，搜不出来我肯定要告他，他侵犯我的人身自由，现在是法制社会，不能他想怎么就怎么。”那些气愤而恐吓的话让老头有些害怕，他只是不停地看着警察。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半个小时了，车上的人都着急起来，纷纷指责老头儿耽误大家的时间，有人甚至拿出火车票对司机说，“我是七点的火车，如果我坐不上火车，我要你们全权负责。”司机和售票员也不停地催老头，警察看着老头，也有点无可奈何。看着那一张张愤怒的脸，老头儿一脸悲哀之色，他的背忽然有些弯曲，他举起黑黑的双手，摆着手，摇着头，花白的头发一晃一晃，他说，“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的几百块钱丢就丢了吧。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给大家道个谦，对不住大家啦。”他低着头，弯着身 子，表示他的谦意。

老头下车了。车子停了近四十分钟后终于又开动了。车内的气氛忽然轻松起来，本来不说话的人们也说起话来，不过说的还是刚才的事，有人笑老头的傻，有人说老头固执，有人说老头今天真倒霉。一车人在谈论，我没有听到一句同情老汉的话。

他只是一位老实到木讷的老农民，面对突发事件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他的无措和茫然，没有得到一车人的同情，只能做为别人的笑资。也许我们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但我想，如果我们少给他一些指责的声音，如果我们表示一下同情，如果我们把自己当作他,”我丢钱了，不是几百，是几千，几万，我的心里会怎样难受?”他的几百块钱也许比我们的几千几万块钱还要来之不易，还要珍贵，可为什么，他做为一个受害人，听到的没有一句关心和同情的话语，只有斥责，只有嘲弄，只有基于自己利益的喷怒。因为几百块钱不重要，还是因为，他只是社会最低层的人，他只是一个老百姓，老农民，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尊严谁都可以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