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情 第九章:逐出师门
谢奎和翦星光都受了伤,相比之下,谢奎更重一些。今天要不是忽然发生意想不到的事,他们两个谁也别想活着逃出去,大同军营毕竟是重兵所在,卧虎藏龙。
他们一口气跑到一丛林里,谢奎实在坚持不住了,他终于倒了下来,他现在才感觉到伤口如百虫钻心般地疼痛。翦星光也累了,在谢奎的旁边坐下。
这座丛林也不知道有多大,里面长着各式各样的树种,有高的,有矮的。地上的草像似有专人培植的一样,碧绿碧绿的,十分茂盛。
丛林里时而出来飕飕凉风,众大树拼命地支撑着,但饶是这样,还是被那无情的凉风给拔下了众多片叶子,那些大树疼痛得直摆动着身子。
谢奎忽然心里一阵难过,他在大同看见了他朝思暮想的薛瑞,可是她却不愿意见自己,她难道真的成了石彪的夫人了吗?就算是,她难道出来见自己一面都不可以吗?在大同的军营里,他血战一场,九死一生,但他仍然刚毅不倒。但他一想起薛瑞几乎都要崩溃了,这是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晓得,也许他对薛瑞还有一份感情,也许是因为他太想薛瑞了,也许这是他自作多情的缘故。
丛林里忽然出来美妙的琴声,很动听,声音仿佛像似情人在窃窃私语,又像似家人一起团聚。正在他们听得如痴如醉的时候,那琴声忽然一转,旋律变得万般悲凉,犹如半夜野狼嚎叫,犹如三峡猿猴悲涕,更似多情女在等待梦中情郎归来,而无情郎已经另求新欢那种感觉。
谢奎和翦星光被这凄美的琴声给陶醉了,他们朝着琴声奏弹的方向走去,而这是琴声却嘎然而止,余音袅袅。
谢奎终于看见弹琴的那个人了,只见她身着黑色披风,头发上束条着金色丝绸,皮肤白皙,眼睛炯炯有神,脸颊微带点红润,很是美丽,犹如天仙一般。谢奎觉得对她很面熟,走进一看,他大喜过望,原来她赫然就是莺儿。
莺儿身旁的那个丫鬟忽然道:“小姐,你怎么弹起这么凄凉的琴来了。”莺儿道:“小如,这就是‘广陵曲’我很喜欢弹这曲子。”小如道:“小姐你不要弹了,我看你要再弹就成了‘广陵人’了。”莺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心情总是不好。”小如笑了笑,道:“小姐,我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是不是又想那位谢公子了,呵呵!”莺儿盹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油嘴滑舌,说不到两句正经话。”
谢奎看了看莺儿,只见她面色憔悴,人也瘦了不少,心里不由一阵难过。她为自己做的实在太多了,而自己却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
小如道:“小姐,你是不用担心那位谢公子呀,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莺儿道:“皇上对他下了追杀令,我……”
她没有再往下说了,因为她已经发现了谢奎他们,即使他们易容过,她依旧认得出谢奎。她笑吟吟地道:“你们已经来了,干吗还躲着不出来呀。”谢奎走了过去,道:“我们是被你适才弹奏的曲子所吸引过来的,你弹得真好听。”莺儿站了起来,道:“真的吗,你很喜欢听吗?”谢奎道:“我真的很喜欢听!”莺儿嫣然一笑。
莺儿仔细大量着谢奎,见他衣服上下全是血迹,头发凌乱,而且他为了掩人耳目,还给自己画了逼真的胡子。莺儿笑道:“怎么几天没见,你居然老了这么多,不知道你真老的时候会不会有这么好看。”谢奎道:“我现在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了。”莺儿柔声道:“皇上对你们下了追杀令,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谢奎听了这话只觉热血上涌,不知不觉,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天旋地转,竟倒了下来了。
莺儿大吃一惊,她忙将谢奎扶了起来,叫道:“你怎么了!”谢奎道:“我没有事!只是不知怎么了有点头晕。”莺儿将手拿了回来,这下她吃惊更大,因为她刚才扶谢奎的时候,一双白皙的小手已经被谢奎的鲜血给染红了。
她忙问道:“谢奎,你告诉我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谢奎只是微笑了,不作声。莺儿有点急了,叫道:“你快告诉我,是谁干的。”谢奎仍旧不说话,莺儿真的急了,追问道:“你说话呀,究竟是谁将你打成这个样子。”说到这里她心疼得几乎要哭出来了。谢奎却笑道:“你别急呀,我这只是小伤。”
莺儿走到翦星光面前问道:“这位大哥,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把他打成那个样子吗?”翦星光道:“其实要不是曹钦使奸计将他打伤,他也不会伤成这样狼狈。”莺儿喃喃地道:“又是曹钦,我去找他算帐!”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创伤药,扔到地上,说道:“这是金创药,你们涂在伤口上,很快就有见效的。我去找曹钦算帐!”她骑上了马,朝着条小路,风旋电掣地走了,小如在后面喊着:“小姐,等等我,你的琴不要了吗?”
望着莺儿的背影,谢奎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他隐隐感到这个骄纵的女孩,好像不自己有点意思。
翦星光说道:“这小女孩是谁呀,我有种感觉,上次在北京那个偏僻的小镇上,曹铎等人对我们进行激烈地围攻,好像就是她救了咱们。”谢奎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对!绝对是她,她总会在我为难的时候能够及时出现。”
翦星光问道:“她好像对你情深意重,她是谁?”谢奎道:“她是……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本来想直截了当地告诉翦星光她是徐有贞的女儿,但他转念又想,翦星光对‘返乡团’有看法,就这样搪塞过去了。
翦星光当然知道谢奎的想法,他缓缓地道:“你也不必隐瞒我了,她是徐有贞的千金吧,她是个好姑娘,谢兄你要好好把握呀!”谢奎道:“你不因为她是徐有贞的女儿,而对她有看法?”翦星光道:“徐有贞虽然是桀骜不驯,但他的女儿却心地善良,我不能因为他,而泾渭不分。”
莺儿和小如快马加鞭回到了家,当莺儿蹦蹦跳跳地走进了温暖的家,肖林却叫住了她:“小姐,大人正要派我去找你回来,你现在却回来了,他现在在书房里。”莺儿笑道:“肖林你不是叫我爹为‘老爷’吗?怎么忽然改口了。”说着她便进入父亲的书房。
莺儿推开了门,见慈祥的父亲,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书。莺儿连蹦带跳地进去了,叫道:“爹爹,女儿回来了。”徐有贞放下了书,看了看可爱的女儿,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了吗?以后绝对不会到处乱跑的吗,怎么,这才几天,你又跑出去了,你一个女孩子放文静点好不好。”
莺儿朝着父亲笑了,道:“爹爹,你看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吗!”徐有贞道:“你还记得回来,还算你没有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莺儿向父亲作了个鬼脸。徐有贞佯作生气,道:“你看你,这还像是个女孩子吗,有哪个女孩子像你这个样子。”莺儿慢条斯理地道:“我天生就是这个得性,想改都改不了,我也没办法,谁叫我是您的宝贝女儿呢。”徐有贞被她逗笑了,说道:“你呀,就知道油嘴滑舌,一点都不听话。”
莺儿傻傻地笑了。
徐有贞忽然问道:“你出去几天没有给我惹是生非吧!”莺儿道:“我怎么会呢?”徐有贞道:“但愿你不会。据曹铎说,一个月前他在一小镇上发现了谢奎和翦星光,本来他可以将他们一起抓获,可是半路上却杀出了个蒙面人,将他们给救走了。我真不想知道,救走谢奎、翦星光的那个蒙面人,和你有关联。”莺儿道:“你说的就是那两个行刺皇上的那两个刺客吗?”徐有贞道:“有时候我还真敬佩他们的胆识,尤其是那个谢奎,他混到了曹府,充当曹钦的轿夫,而曹家人却浑然不知。只可惜我们不是同一条路上人。”莺儿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道:“那个谢奎真的那么厉害吗。”徐有贞道:“这个还会有假,这小子不但武功好,人又聪明,只可惜我和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莺儿听自己的父亲在夸谢奎,心里暗暗欢喜,嘴上却说道:“我就不相信,那个谢奎有那么厉害,我非亲手抓住他不可。”
徐有贞心里高兴,道:“你就知道大言不惭,你凭什么去抓人家,他可是身经百战的剑客,杀人不眨眼。”莺儿笑道:“爹爹你可别忘了,我也拜过师父呀,我的师父可是江湖上闻名的‘仙外剑庄’的庄主宇文一绝,那个谢奎算得了什么。”徐有贞道:“可你并非宇文一绝,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要和他较量,简直是痴心妄想。”莺儿道:“爹爹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要你知道你女儿的真正本事。”
徐有贞道:“那个谢奎和翦星光在光禄寺行刺皇上,对于那么多锦衣卫和皇上的亲军的围攻,他们却依然能够脱险,真叫人着实佩服。听说最近他们又打闹了大同军营,把军营重地闹得鸡犬不宁。”莺儿冷哼了声,没有说话。
徐有贞忽然叹了口气,道:“说到这大同军营,我倒想起了件事。”莺儿忙问道:“什么事呀?”徐有贞道:“郭登将军被皇上革职了,贬到甘肃某县作副县令了。”莺儿好奇地问道:“皇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呀,郭登将军可立下了很多功勋呀。”徐有贞道:“石彪说郭登谎报军情,帮助谢奎、翦星光逃难。这话我根本就不相信,以郭登的威望他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的,可是皇上却偏听偏信,将他定罪。好在郭登从前屡次建立功勋,皇上才大发慈悲。”
莺儿一听这个消息,有点急了,问道:“那丹丹姐,她怎么样呢,皇上没有为难她吧。”徐有贞道:“我听说她已经去了‘仙外剑庄’了。”莺儿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第二天,莺儿带着丫鬟小如,便去了曹家。曹钦知道莺儿亲自来了,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他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将莺儿请了进去。他知道莺儿对他一直很冷淡,这是她第一次亲自主动地来自己家。她是特意来看自己的,这对曹钦来说有点反常,看来又是有事来了。
很多年来曹钦一直深爱着莺儿,可是她对自己却没有一点意思,现在她居然亲自来拜访,曹钦还是以礼相待,说不定还能感动她呢。
曹钦将莺儿带到了卧室里,吩咐家里的仆人去沏茶。莺儿道:“曹钦,我托给你的事情,你办好了没有。”曹钦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叫我办事情了?”莺儿慢慢地道:“你不记得了?我叫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曹钦一拍大腿,道:“你看我的记性,这才几天,就把它忘记了。”
莺儿道:“你前几天不是去了大同,你有没有看见他。”曹钦道:“你说的是那个行刺皇上的谢奎呀!你放心他很好!”莺儿道:“他真的很好吗?”曹钦道:“当然了,在光禄寺我相信一定也有误会,你放心,我一定会为谢奎兄平冤的。”莺儿笑了笑,道:“你别再和我胡扯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时候仆人已经将茶端了上来,曹钦亲自递给了她,说道:“莺儿,你别生气,先喝口茶。”莺儿气愤地将茶接了过来,大口地啜了口茶。茶是刚送来的,烫得莺儿将喝到嘴里的全都吐了出来。她大骂道:“曹钦你是不是想烫死我。”
曹钦忙向她陪不是,便对仆人吼道:“你们是怎么沏茶的,快给我下去。”仆人匆匆地下去了。莺儿的贴身丫鬟小如站了起来道:“小姐,曹大人,你们慢慢聊,我出去了。”她也走出去。
莺儿道:“曹钦我知道你对我好……”没等她话说完,曹钦便抢先道:“莺儿我对你可是真心真意,我只爱你一个人。”莺儿最厌恶这种口是心非的人,她显得傲慢少礼,完全不给他面子:“曹钦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喜欢你这个卑鄙小人的。”
曹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说道:“莺儿,你是怎么说话的,我什么地方又得罪你了。”莺儿道:“我听说你在大同的时候你立了大功,现在石彪已经成了你的把兄。”曹钦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莺儿气愤地道:“我问你,谢奎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曹钦道:“我这样做其实都是为了你。”莺儿感到好笑,道:“你要是真的为了我,从今以后你就和谢奎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对他不利了。”曹钦道:“这个我做不到,我和他已经结下不解之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有他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他。除这个你叫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莺儿冷冷地道:“除了这件事,你肯为我做任何事?”曹钦直爽地道:“除了此事,你叫我下刀山,下火海,我都万死不辞,就算你想要挖我的心,我也会依顺你的。”他完全没有考虑莺儿这话中是有话的。莺儿淡淡地一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不要你下刀山,也不要你下火海,这里有把匕首你看看适不适合你用。”说着将一把匕首放在桌子上。
曹钦看了眼匕首,他不明白莺儿的意思,问道:“你拿这匕首干吗?”莺儿道:“你不是说了,就算我想挖你的心,你也答应我吗?我现在就想让你自己将你的心挖出来,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什么样子的。”
曹钦半天说不出话来,莺儿催道:“动手呀,你怎么还不动手,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曹钦支吾着:“你这不是在刁难人吗?”莺儿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刁难你。”
曹钦面色陡变,说道:“你这个野女人,怎么这样蛮横不讲理。”莺儿一听,勃然大怒,叫道:“你敢骂我?”曹钦也生气了,道:“骂你又怎么样,我看你是全天下最野的女人。”
莺儿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骂她“野”,现在曹钦却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她愤怒到了极点。她卷起衣袖“啪啪”就给了曹钦几个耳光,打得他鼻青脸肿。
曹钦一手捂住脸,叫道:“你……你竟敢打我……”莺儿道:“打你又怎么样。”说着又一拳向他打来,竟将曹钦的牙齿打落了两颗。
曹钦吐了口鲜血,道:“野女人,你今天竟把我打成这样。”莺儿听了这话更加生气了,他揪住了曹钦的头发,将他往前一推,正好撞在门上,门既然被他庞大的身躯给撞开了。
门外的小如和曹府的仆人看见曹钦倒在地上,四腿朝天,而且嘴角有血迹,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样子很狼狈。他们疾快地将曹钦扶了起来,小如道:“曹大人,这……这是咋回事?”曹钦没有理会她,叫道:“来人呀,送客!”
莺儿牵着小如的手,春风得意地走了。
自从南宫复辟成功后,徐有贞和石亨、曹吉祥的矛盾就开始激烈化了,他们本是一路上的人,可是争取皇上的宠爱,他们慢慢开始明争暗斗,互相攻击对方。在复辟后,徐有贞得到内阁首辅的高官厚禄,每天开始料理国家大事,开始忙碌起来了,他毕竟是个有学识的人。但石亨、曹吉祥却截然不同,他们除了贪污贿赂,就是在朝廷中安插自己的亲信。不仅如此,他们还多次要皇上对其家属其他成员也进行封赏,据统计前后封赏的人数达三千多人,真是令人惊叹。
徐有贞看到他们这样龌龊,很是反感,这些人什么素质,我怎么和他们搞到一起了。他自认为自己是有素养的人,如果再和这些人搞在一起,就会损坏他的名誉。他决定和石亨、曹吉祥绝交。他要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从那以后,每次上朝对他们也不打招呼,总是铁着张脸。
一开始石亨、曹吉祥还以为徐有贞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是心情不好,他们还主动地去慰问过,但徐有贞根本就不理会他们。
石亨、曹吉祥虽然算不上聪明人,但他们也不是天生的傻瓜,他们知道徐有贞并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是他要和自己绝交。他们对徐有贞一向很敬佩,现在他居然这样对待自己,使他们不由有点失望。他们知道徐有贞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其实他只是看不起像自己这样的粗人。
对于石亨和曹吉祥飞扬跋扈,肆无忌惮,徐有贞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想压压他们这么嚣张的气焰。在六月的一天徐有贞怂恿都察院御史杨瑄捃摭石亨、曹吉祥大量不法行为,便写好奏章,叫他明早朝弹劾。
第二天,当杨瑄读着隽永的奏折,石亨、曹吉祥却懵了,想去和皇上申辩却说不出口,因为事情的确如此。朱祁镇俯视着下面的大臣,朗声道:“御史大人能够直言,此乃国家之福。”他并没有责备石、曹二人,但他对杨瑄也加以重用。
石亨和曹吉祥都深深地明白,像杨瑄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竟然敢弹劾自己,说明他的背后必定有个大人物在一旁指使他,而今在朝廷中能够和自己相提并论的大人物只有徐有贞。
石亨、曹吉祥对徐有贞是咬牙切齿,他们想报复徐有贞,但是他们一时却没有机会,而他们现在的资格和实力还不能和徐有贞抗衡,因为皇上最信任的人是徐有贞,这让他们的确寝食难安。
然而,他们并没有就此姑息,经过曹吉祥日思暮想,几乎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这天,曹吉祥找到了一个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命令他以后去听徐有贞和皇上谈话,再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如实向自己汇报。也就在这个太监的帮助下,他得知一个秘密,关于皇上的隐私的秘密,他知道只要把这个秘密说给皇上听,徐有贞的前途就完了。
这天曹吉祥去见朱祁镇,君臣谈笑风声,气氛很是不错。然而,此时曹吉祥忽然话锋一转,向朱祁镇说了一件事。朱祁镇听后,脸色徒然大变,因为这事,是关于皇帝自己的隐私,他只和徐有贞一个人提过,他已经把徐有贞当作朋友才坦然相告,现在曹吉祥怎么会知道呢?
朱祁镇问道:“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曹吉祥慢条斯理地道:“皇上,这可是徐有贞告诉我的。”朱祁镇听后,一肚子怒火,曹吉祥见皇上已经动怒了,便煽风点火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吗?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朱祁镇没有再说话了,他已经感觉到徐有贞是个很不可靠的人,他没有守口如瓶,反而,到处张扬。他将徐有贞当作了朋友,但他竟然背叛了自己,这种人是不能重用的。
朱祁镇渐渐地疏远了徐有贞,在他看来,徐有贞是个不能相信的奸臣,他背叛了自己,这是他无法容忍的。徐有贞是个反应很敏捷的人,他发现前几天皇上对他还是无话不说,将自己当作知己,可现在皇上怎么忽然变了,变得对他爱理不理的。受到冷遇的徐有贞,想不明白此中有何玄机,他很纳闷。他很想去找皇上问个明白,可是他又不知道怎样去开口,怎不能说:朱祁镇,老子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对待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会有今天吗?
曹吉祥笑了,他的苦劳没有白费,现在徐有贞终于失宠了,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石亨,俩人是便大摆了宴席,以庆祝他们自己。他们相信徐有贞已经没有戏了,以后他们就会成为操纵国家大事的人物了,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说他们的不是了。
且说谢奎和翦星光在大同那个丛林里静养了一段时间,伤几乎已经痊愈了,便继续赶路,向华山方向出发。很快,他们便出了山西境内,步入宝鸡,又行了几日,便到了西安了,他们夜以继日,继续走了多日,华阴县便遥遥在望了。
华山自古以来就被视为有王气之山,翦星光在光禄寺刺杀朱祁镇,很多江湖人士向皇帝说起,翦星光是华山门派的如意弟子,可以带兵去攻打华山,也不怕翦星光不出来就范。但皇帝却不愿意这样做,他怕华山派竭力抵抗,不屈不挠,这样就很有可能发生干戈,就会有场血战,就会有损王气,因为华山毕竟是王气所在。
但尽管如此,一些江湖人却隔三差五地来找华山派的麻烦,毕竟皇上下了追杀令,还有黄金万两的赏赐,也怪不得有些人鬼迷心窍。
谢奎和翦星光终于登上了华山。华山有五峰,朝阳(东峰)、落雁(南峰)、莲花(西峰)、五云(北峰)、玉女(中峰)。因东南西三面是悬崖峭壁,只有柱峰顶向北倾斜打开了登华山的道路,所以有“自古华山一条路”的说法。
华山派的总舵就矗立在朝阳峰上,而此时翦星光心情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过错,已经无法弥补的。他也知道,自己的卤莽行为,肯定会给华山派一定的麻烦。
华山派的大门就在他眼前,但却紧锁着。翦星光没有去敲门,因为他不敢去,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现在却变得畏缩起来。其实他并没有害怕,他是担心,担心华山派因为他而毁于一旦。
而此时门霍然开了,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了出来,她发现了翦星光和谢奎,淡淡地道:“师哥,你回来了。”原来这女孩子是华山派掌门的女儿孙怡芳。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易容过,但她仍旧认识她的师哥。
翦星光看了眼憔悴的孙怡芳,说道:“师妹,我是回来看看你们的。”孙怡芳道:“你们怎么还站在外面,快进来呀!”翦星光带着谢奎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当他们进去后,门又关上了。这大白天的却关门,翦星光知道华山派从前是从来没有的,难道华山派真的出事了吗?
翦星光问道:“师妹,是不是华山派出事了,这大白天关什么门呀!”孙怡芳没有回答他,轻轻地道:“你看你们的样子,我爹现在要是出来,恐怕也认不出你来。你们快去厨房去洗漱一下吧!”翦星光见她不说,更加着急了,道:“师妹,你告诉我华山是不是出事了,你快告诉我呀!”
孙怡芳道:“师哥,你不用担心,华山绝不会有事的。”听她这么说,翦星光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其实翦星光根本就没有听懂她的话,她说“华山绝不会有事的”说明华山还是有事的,只不过现在在解决而已。
谢奎和翦星光洗漱完毕后,孙怡芳走了过来,她看了看谢奎道:“这位公子肯定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奎少侠吧!”谢奎拱手道:“少侠二字,在下愧不敢当!”
孙怡芳笑道:“公子你太谦虚了,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你谢奎少侠呀。”谢奎道:“在下迂腐,不知道姑娘的意思。”孙怡芳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
翦星光道:“师妹,师父他好吗!”孙怡芳道:“师哥,其实你不应该回来的。”翦星光心里一阵难过,道:“是我连累了华山。”孙怡芳道:“师哥,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以后都不要回华山了。”
翦星光更糊涂了,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孙怡芳准备说话,忽然一个嘹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要问她,因为我已经将你逐出了门墙。”翦星光已经听出来,这是师父的声音。
他转过身,跪在师父的脚下,道:“师父,弟子知道错了。”孙震天道:“你别再叫我师父,你从现在起已经不是我的徒弟了。”翦星光叫道:“师父你千万不要赶弟子走呀,华山有什么麻烦弟子一个人扛着。”
孙震天道:“这就不麻烦你了,现在你无法无天,再留在这儿,是大材小用。”翦星光跪了下来,紧紧抓住师父的裤脚,道:“师父,你真的忍心赶弟子走?”孙怡芳在一旁叫道:“爹,你真要赶师哥出师门吗,你就宽恕他这一次吧。”
孙震天摇了头,道:“我已经在众多江湖前辈面前,郑重地许下了承诺,逐翦星光出门墙,我岂能出尔反尔,况且我还写下了草书。”翦星光黯然伤神,良久才说道:“师父,弟子知道您的苦衷,弟子绝不会为难师父。弟子不肖,给您添来这么多的麻烦。好!弟子走!”孙震天道:“星光,不是师父狠心,但为了华山派的安宁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说着他竟掉下了一滴泪水,他连忙转过身,将眼泪拭干。
谢奎走到孙震天身旁,作揖道:“晚辈谢奎见过孙掌门。”在少林寺的时候,孙震天就已经把谢奎当作下毒的凶手,所以他对谢奎的印象一直很坏,他冷冷地道:“你就是谢奎,果然是一表人才,在少林寺的时候你风光得很呀!”
谢奎知道他对自己有看法,说道:“孙掌门,其实少林寺那事,并不是我为的。”孙震天不屑一顾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不是你所为,那是谁干的。”谢奎道:“这都是曹钦干的,他却加害给我。”
孙震天冷冷地一笑,道:“那么说,江湖中所有的人都误会你了。”谢奎没有说话了,他很聪明知道孙震天的意思,现在他说的再多孙震天也听不进去。
孙震天道:“今天我要不是看你来者为客,我一定会杀了你的,除掉你这个江湖败类。”谢奎面色一变,但他还是抑制住自己的情趣。
就在此时忽然有几个华山弟子跑了过来,叫道:“师父,外面一些二流江湖人士在外面叫门,你见不见。”孙震天道:“你看,麻烦又来了。走我们出去看看!”
孙震天带着弟子走了出去,只见外面格外的喧哗,熙熙攘攘,几乎震耳欲聋。孙震天看了看,道:“没想到我华山这几个月里竟变得这么热闹,今天又来了这么多客人,老夫实在是三生有幸。”这时一个人说道:“你少废话,快把翦星光给我交出来。”孙震天不认识这个人,但谢奎却认识,他就是刘校。在谢奎刚到北京的时候,谢奎看见他向王三牛讨债,但王三牛暂时没有,他就要王三牛的女儿作压债夫人,所有谢奎对他的印象很深。
孙震天道:“其实今天谢奎和翦星光都在我这里。”他此话一出,许多人都大吃一惊。孙震天从容地道:“我已经将翦星光逐出了门墙,从现在起,他的死活不关我的事。”一中年人叫道:“那你就快将他们交给我吧!”孙震天问道:“交给你?”那中年人道:“是呀,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以后华山派绝对安宁。”他的话一落,刘校就叫道:“孙掌门,还是交给我好,我可以保证以后再没有人来打搅你。”此时一个矮个子道:“孙掌门还是交给我吧,我可以保证今后华山会重回安静。”这几个人虽然都来抓人的,但他们并不是一条心,他们都想炫耀自己,都想一个人把皇上的万两黄金得到手。
孙震天淡淡一笑,道:“几位大侠着实让老夫为难,我不管将他们交给谁,都难免会得罪其他人。现在谢奎和翦星光都在这儿。”他将谢奎和翦星光推了出去,又道:“诸位大侠,武功卓越,我想你们自己应该可以让他们束手就擒。”
刘校道:“你是让我们自己拿住他们?”孙震天道:“不错!”那中年人道:“你将他们擒住再交给我们,不是更好吗。不仅可以立功,还可以使皇上器重。”孙震天笑了,道:“我孙震天是从不涉及朝廷中事。”刘校道:“你这是故意纵放钦犯,皇上要是追究下来,你华山都难逃责任。”
孙震天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涉及朝廷中事,那我也就不可能将他们抓住,再交给你们了,这样我不又涉及朝廷中事了。现在他们就在你们面前,你们想把他们怎样,我无话可说,击毙也好,抓住也好,反正,这都和我无关。”他的一番话说得他们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是好。
刘校看了看谢奎,在北京他吃了谢奎的亏,他那里敢上前抓他。他对身后的几个人道:“咱们一起上,我就不相信抓不住他俩。”
他的话一落,身后几个大汉,就朝谢奎、翦星光冲去,声势威猛。刘校拔出宝剑,向谢奎攻来。谢奎头也不回,宝剑直刺向他的喉咙。刘校大吃一惊,连忙闪避,但已经来不急了,眼看他就要被谢奎刺中了,可这时,谢奎的剑锋忽然往下一沉,却刺中了刘校的肩膀。鲜血泊泊而出,刘校痛得大叫起来。
其实,谢奎要是想杀他,他早就去见阎王了,可是他却仍不自量力,他还以为刚才是自己一时大意所致。
刘校虽然没有看清楚,但孙震天却看得很明白,他现在才有点怀疑,在少林寺下毒的是不是谢奎,这事情是否还有隐情,但他刚才看到的一幕,对谢奎却有了不同的看法了,难道他真的是被陷害的。
几个大汉将谢奎、翦星光包围起来,他们想将他们困死,但这些人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几个回合就被谢奎和翦星光打出了个缺口。
谢奎和翦星光从缺口出冲了出来,他们剑法凌厉,锐不可当。那些大汉无人敢前进,只听一个矮个子叫道:“我们下山吧!”刘校忙道:“下山干吗?你不想抓他们悬赏吗?”矮个子道:“我们这么多人,竟对付不了他们两个,你还想抓他们。”说完,他便径自下了山,其他人见他走了,也跟着走了。
刘校仍然还站在那儿,当他发现其他人都走了,他才叫道:“好,你们都走了,这可不能怪我,是你们先走的。”说着他也下了山。
孙怡芳见那些不速之客都已经下山了,心里是怡然自得。她对孙震天道:“爹,他们都走了,你就把师哥留下来吧!”孙震天道:“不行,他必须得离开华山。”孙怡芳有点沮丧,叫道:“爹……你真的舍得师哥走吗?”孙震天断然道:“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要再劝我。为了华山他一定要走,以后他也绝不是我的徒弟,我和他之间从此恩断义决。”说完,他便走进了大院内。
孙怡芳看着翦星光,含情脉脉,她好久才说道:“师哥,你真的要走吗?”翦星光悲伤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愿意离开,师妹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使性子,惹师父生气。”
孙怡芳眼睛已经湿润了,她说道:“师哥,我……我真的舍不得你走呀……”说着她竟扑倒在翦星光怀里哭了起来。
翦星光抚摩着她的秀发,说道:“傻丫头,你哭什么哭,我以后还会回来的。”孙怡芳哽咽道:“师哥,从小到大就是你待我最好,你什么事都依着我,都顺着我,可你现在要走了,我真的舍不得呀。”翦星光微笑着道:“师父现在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我再回来。”孙怡芳放声纵哭,直哭得眼肿,声音沙哑。
翦星光和谢奎还是下了山,华山不会接纳他们。翦星光万念俱灰,像是行尸走肉,其实他也知道师父的苦衷,也知道师父很不愿意这样做,但为了华山的安宁,为了不让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心怀不轨,他只有这样做。
翦星光被师父赶了出去,没有哭泣,表面上,他的确很坚强,可是又有谁知道他内心是何等的难过呀。他何尝不想和孙怡芳那样痛快地哭一场,这样他也会好过一点,但是他没有哭,因为他是英雄,他不应当有眼泪,即使是所有的人都负了他,他也不会有眼泪的。他是个坚强的人,承受得起一切压力。
谢奎现在很体会翦星光的心情,他们患难与共,也算得上是知己了。可是他此时却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对翦星光来说,无疑都是在他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了一把盐。他不愿意再看翦星光再这样下去了,他更不想失去这样好的朋友。
翦星光是不可能就这样简简单单就倒下的,在光禄寺的时候,他刺杀皇上,他被皇城里那些亲军围攻,他逃了出来;在那个偏僻的小镇上,曹铎叫来许多出类拔萃的江湖人士的攻击,他还是安全脱身;在大同军营里,他和防守军卒的连续不断的激战,他最终还是化险为夷,这么多的灾难他都逃过了,他没有倒,难道他居然会因为被师父逐出师门而崩溃,不会的,绝对不会。
他很快就和谢奎离开了华山,这天他们已经走到了华阴县,此时正是清晨,街上没什么人,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叫道:“大师兄,你等等我!”翦星光看了看来人,他是自己的一个师弟,叫纪成刚,平时他们关系并不怎么样,他现在来干什么呢?
翦星光问道:“师弟,你来干什么呀?”纪成刚道:“大师兄,我决意要和你一起走,你没有错,是师父老糊涂了。”翦星光道:“你怎么这样说师父呢,要不是我,华山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纪成刚道:“是我说错了,大师兄,我想和你一起走!”翦星光道:“那怎么行?华山不可没有你呀!”
纪成刚微笑道:“大师兄,华山已经化险为夷了,就让我和你走吧,我很想闯闯江湖。”翦星光没有说话,他在踌躇着。
谢奎插口道:“既然他想闯江湖,我们就带他一起走吧,也好有个照应。”翦星光道:“既然谢公子都这样说了,那就一起走吧!”纪成刚高兴极了,叫道:“谢谢大师兄,谢谢谢公子!”
翦星光对谢奎道:“那我们现在该去那里呀?”谢奎平和地道:“其实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这样吧,我们先去一趟庐山,我想去到我师父坟前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