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不说话
秋天不说话
方炳祥
整个夏天,万物都经受着炙烤和煎熬,终于,老天爷好象自己也被烤烦躁了,转脸在早晚送来缕缕凉风,世界由此变得清爽起来。老太婆们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蒲扇,喜滋滋地说:秋风来了!
秋天的风和夏天的风就是不一样,有股切肤的凉,它和狂燥的夏风一拥抱,夏风就变温柔了。秋天的风和春天的风也不一样,如果说春风像一位村姑的素手在轻拂着你的面颊,那么秋风则象老农们粗糙的大手在摩搓着你,使你嘴唇干裂,脸上起皮屑。
夏天是成长的季节,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最忙不过秋,所以秋天不说话。
“雨侵坏瓮新苔绿,秋入横林数叶红。”果树们从春的青涩,经过夏的繁华,如今变成了成熟美少妇,芬芳的果实和金黄的叶子象一件旗袍,她的身子在秋风里风情万种地摇曳,春天留下的情种便修成了正果。所以,秋天不要和果树们说话,人家要忙着分娩哩。
“孩子们盼过年,老农们望收成。”秋季的农人最兴奋,因为又丰收了,且国家把农业税免了,还发了粮种补贴。看着干缩的棉桃里爆出的雪白的棉花,弯着腰的金灿灿的稻谷,沉甸甸的红高粱,心里比喝了蜜还甜。晚上喝一碗自家酿制的糯米酒,盘算着该卖多少农产品,留多少口粮,哪一天打电话给在外打工的儿女们,让他们回来,该娶的娶,该嫁的嫁,再盖一间库房,再添几身新衣裳。农人们是忙碌的,也是充实的。秋夜别和他们说话,因为他们在计划未来的日子。
“九月柿子红,红于挂灯笼;九月菊花黄,赏花饮琼浆。”孩子们唱着谣曲,吃着土特产,比着香,赛着甜,还嫌不够的。下午,赶着牛群来到富水河滩,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吃草,然后分组活动,年龄稍大的下荷塘踩莲藕,小些的到自家责任田里去“偷”农作物,然后挖个坑,生堆火,烤几个红薯,烧几个芋头,烘一捧豆荚,吃得嘴上黑糊糊的,一看就象偷吃的“贼”。吃不完带回家放进书包,明天上学路上你一个我一个地分。所以秋天不要和孩子们说话,他们忙着吃秋哩。
“西风吹叶满湖边,初换秋衣独慨然。”村庄里,男人敞开秋衣,擦一把汗,在稻场上忙着翻晒五谷,女人在席子上翻晒白茫茫的棉花;大婶搬了凳子,站上去摘篱笆墙上的峨眉豆;粉笔作坊的师傅在忙着做粉笔、晾粉笔,工匠们在为刚落成的小洋楼装修;老头们在桂花树下打牌,下棋,喝茶;孩子们在菊花架旁埋头做作业。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和他们说话,别打破了这忙碌祥和的生活场景。
“蟋蟀独知秋令早,芭蕉下得雨声多。”秋风一起,虫乐就停,弹琴高手蟋蟀隐身了。蚯蚓最后松动一次土,赶紧往沟渠边、石板下、砖缝里等潮湿的地底下钻,去“上食埃土,下饮黄泉”。蚂蚁以为下雨了,爬出洞口探望,被秋风吹了一个趔趄。蚱蜢猛蹬后腿,奋力一跳,嘲笑蚂蚁反映迟钝。蚂蚁不管这些,呼子唤孙,成群结队地把家搬进树根下的巢穴里,铺上丝草,把粮仓堆得满满的,为越冬作准备。虫儿们是忙碌的,所以谁也不愿和谁说话。
秋风乍起时,寒蝉噤声日。雄蝉想在秋季来临之前发出最后一次鸣叫,但刚吐出半个音符,喑哑的声音就被秋风吹得无影无踪。燕子携儿带女,要到温暖的南方越冬了,不知它是否教儿女们记着了落户的农舍?雁阵也开始南飞了,它们按照老幼顺序,排着整齐的“一”字,在秋高气爽的苍穹迁徙着。一只幼雁低头看了看人间景象,禁不住“耶!”地叫了一声,领头雁警告道:“在秋风里不要说话,小心掉队,要记住来时的路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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