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迁,谁的脚步犹徘徊
火车密密麻麻的细轮滚过一刻一刻裎亮的铁轨,缓缓加速,我的过往,也将被隆隆声载向远方,我多希望它可以湮灭它们,在漫长的旅途中化为灰烬。高考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名正言顺地去另外一个地方,一副凌云壮志的人模鬼样,对我,高考是一剂良药,我希望我的离开可以治好蓝辛这个恶魔的心疾。四年了,我的生活就是和蓝辛的一场战争,没有胜负,我选择了逃离。确定火车真的一路向西的时候,我激动得哭了。我的泪水装满了四周人的怜惜。第一次离家都会难过的,他们说,直到我哈哈大笑。他们不知道,现在有个恶魔,一定在朝着干旱的西北遥望,而他在那片天空永远搜寻不到我的影子。除了至亲的家人,我告诉所有人,我将会去兰州一如既往的挥霍我即将完竭的青春,这是一个弥天大谎。其实,我的大学在武汉。
出站口,迎新的人把新生一把一把地往中巴里面塞,如果每年都有全国各地的人不辞辛劳地给我送钱来,我断不会用几辆中巴来招呼他们,十几辆宝马一字排开,让掏钱的人心情舒畅一点。
迎新的车扔我在校门外,又叫嚣着奔了开去,在一片树荫下,终于找到了学院的迎新点,我如实报了姓名后,一位人模人样的师兄在我的报道单上盖了几个红圈圈,然后冲一个闭着双目倚在一棵大树下的男生的喊道,苏孤寒,为人民服务了,摆啥pose,这里长得最丑最影响校容的就是你。怎么又是我?就在那一刹那,我发现那张脸简直可以和我高中时暗恋了一年尾随了半年的帅哥哥媲美,也洞察到了他疲惫的眼窝中开出的一团团的无奈。你是党员,和普通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党员的宗旨是……
我去!什么寒拽过我手上的报道单就走,我拖着两个箱子跟得很吃力,交了学费后,他命令我不许乱走,不出十分钟,所有的程序都被他一扫而过,当他带着我龙卷风一样扫向寝室时,管理员当机立断地拦下了我们。
这是女生宿舍,男生宿舍在那边,她甩甩下巴以示方向。
我是迎新的,她住这里,什么寒指指我。
管理员用眼睛掂量了一下他手中几张纸的分量,用余光抓抓我的箱子。迎新的?你吗?我看她倒像。
临走时,什么寒递给我一张他的名片,有事找我。然后急急地去为下一个人民服务了。原来,每个迎新的党员,都被学校绑定给了自己带过的新生做半年兼职保姆。
我坐在床上安静专心地吃从家乡带来的东西,看着别人的父母为了心肝宝贝的窝甘心情愿地流淌汗水,我摸摸我的床,自己铺的,一样柔软,坐在上面吃东西无比地安心。看着蚂蚁似的进进出出的人,没有人顾得上和我问候一句,才明白,我真正到了一个寒暄无人应的地方。心的安静,给了思绪飘荡的缝隙,我开始过滤离家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每一张脸,最后,定格在那个叫什么寒脸上。我擦擦油腻的手,拿起他的名片,苏孤寒,怎么念怎么不漂亮,叶青南,多朗朗上口的名字,佛曰,因果循环,知恩图报。虽然他没有给我什么恩,毕竟他领我到了巢。女子报恩,最隆重的莫过于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到了我这里,轻描淡写到了只想分给他一些零食。因为他没有给我今生难忘来世难觅的恩惠。夕阳的颜色渐渐加浓,最后穿过流连西边的云厚厚的身体,于是天空红了一大片。这个时候,我才拨通了他的电话,1860也不至于这般繁忙。我说姑苏寒,我有事找你。他说急吗?不急。那我明天来好吗?我有些单调的失落,但是也不敢拂了他的意。好吧。那好,我明天来,还有,明天记住,我叫苏孤寒,不是姑苏寒。
平静的夜,炎热的呼吸,辗转反复间,我听到了真真切切的呜咽声在寝室某张床上盘旋,慢慢地,也弥漫了我的感觉,咸咸的眼泪,那是家的味道,是父母的心在疼。我一向喜欢在夜里张开想象的翅膀,黑夜更多的是罪恶的眼睛,无数的人在黑暗里暗渡陈仓,数不清的案件在黑夜的掩护下尘埃落定,可是我却肆意地享受着夜的诱惑,夜才是我的晴空万里是我的满园芬芳。没有人知道我在回忆过去,也没有人注意我向某个半生不熟的人微微在笑。
第二天,苏孤寒敲第一下门时,我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是他了,我想。不错,真的是他,当我对他笑第一个回合时,我就注意到他后面有个差点算得上绝伦美艳的女生,我见过她,和我一个班的,叫吴青青。她的眼里正燃着雄雄的烈火,我的士气在这把火中滋生逐渐膨胀,我原本也是一团火,昨天,我只是想把苏孤寒当作朋友,今天,以后,我发誓保护苏孤寒不做这个女人的男朋友,她的火,足以将一个人火葬。我一鼓作气把剩下的东西全装进了袋子,塞进苏孤寒的左手,他的右手,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你们这些小孩啊,太客气了,以后有事尽管找我。苏孤寒冲我们眨眨眼。苏孤寒,你已是一条罪恶的导火线。我和吴青青相安无事把苏孤寒送出了寝室。寝室门口,吴青青和我深情地对视了三十秒,这一对,我知道,我又给自己开辟了一片前途无限的新战场,而女生之间的战争,来得软,也来得狠。
一个美貌足以波动人心,一个多才多艺姿色也不凡,于是文艺文员的位置成了我和吴青青的角斗场。她万般娇呓柔中带刚,我千般豪气钢中显柔。最后辅导员两腿一伸把难题交给了苏孤寒,文艺部长最有决定权。我看见苏孤寒着实为难了一番。两个都上吧,反正现在话剧表演也缺人。辅导员似乎也觉得这个决定很英明。我看见一股失望正在飞速穿过吴青青深潭似的眼睛。是的,我们的目的不是要个一官半职,打败对方,那才是无上的荣耀。一眼蹩见,我的亲爱的同学们也有那么一点失望,女生尤胜。我的经验和实力已经拉拢了女生来鄙视吴青青的以貌取胜。我没输,不需要泄气。
在苏孤寒的强烈要求下,我和吴青青都进了文艺部。正在排练的话剧差两个角色,一个是女主角,另一个是剧毒无比死于非命的反派人物。剧组的争论和我的心一样激烈。
叶青南。苏孤寒在一个午后叫住我。
有话和我说?是关于话剧的事?我猜也能猜到。
是关于话剧的事。我觉得你的眼神和豪气已经决定了你的角色。
死于非命的那个?我看见远方有一块乌云袭来。
我只是觉得她能让你更出色。
你喜欢吴青青!乌云越来越接近。
不是因为这个……
至少你没有否认这个!乌云割断了我头顶的天空。
那我们再讨论一下吧。雨干脆利落地掉了下来。
民主彻底打击了吴青青,这次,我赢得彻底。排练得很辛苦,苏孤寒和我一次次拥抱,吴青青一回回殒命。绝望的恐怖向我靠拢,我竟然真的开始留恋苏孤寒的怀抱。最致命的情感,无异于喜欢上对手的男人。对手的存在,原本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到底哪头是因哪头是果?
空旷的舞台上,我演得很认真,很投入。一切如排练一样进行。
叶青南!贱女人!我爱你!你骗我去了兰州!你看我还是追到武汉了。舞台的前面。恶魔蓝辛握着评委的麦克风在高声演讲。话剧的后半部分,缺了女主角。
叶青南。我那么辛苦的追过来你也不感动一下吗?蓝辛踏着我的耻辱一路追过来。
滚!!!我连这个字都不想对他说。
青南,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拿我出车祸骗你去看我,不该说我患癌症让你同情我,不该用死来要挟你。你原谅我好吗?我真的喜欢你才来这里的。
喜欢我?你追求的不过是一种优越感,不过是想证明初中时别人说你一辈子也追不到我是错的。四年了,已经四年了!你放过我好吗?
我只想你说一次你爱我!
休想!我想都没有想过喜欢你!可为了摆脱你,我也委屈了几次了。你哪次不是带个录音笔之类的让我有口也说不清。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在武汉长期租了一间房子,非常欢饮你去我那里玩。他趁机伸过来的手被我一脚踢开。
随便你!!踉跄的脚步怎么也替代不了我心中的慌乱。这个原本与我没有任何来往的人,却因为别人一句嘲笑的话,让我痛苦了整整四年。
刚躺在床上闭上眼,吴青青就来看望受伤的我了。
老情人来了也不多陪陪。瓜子壳在她说话的间隙井然有序地鲁出来。我的眼睛和嘴巴都不想理她,这次,我真的怕了。
知道他怎么找来的吗?
我像来电的电扇一样有了强烈的反应。
为了让你们俩团聚,我辛苦点也没有什么?
你?你们怎么认识?这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情。
通过你的博客啊,网络真是个好东西。我爱网络啊爱网络。吴青青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展示破烂的歌喉。
我的博客?这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博客,何况我已经不用它了,我只让它在第一次填资料的时候做了一下逗留,第二天我就擦去了,怎么会有人去记它。
你忘了吗?班长和我在一个寝室,所有资料都在她手里,不知己知彼,怎么可以百战不败。我当然会留意你的任何事情。你的博客我和你的老情人一直都在苦心经营着。
我笑,我只能笑。天下居然有这么可笑的事情。
吴青青起身走掉,特意嘱咐我,好好照顾你的老情人吧,苏孤寒就交给我了。是的,苏孤寒带走了我的心,蓝欣伤了我的神,只留下我空空的躯体,我还能干什么?躲,对我来说都是奢侈的。一出寝室,我就可以看见蓝辛那张爬满得意的脸。那种得意,完全是在嘲笑我的无能为力,让人恶心。
我的不出招,在蓝辛认为是一种沉默的骄傲。于是换来了他更疯狂的所谓的爱的报复。不出两天,学校里的每个角落都贴满了一个男生追一个女生的艰苦历程。那种泣血的呐喊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义务声讨女生的薄情。我一直喜欢在夜里做事,我喜欢的,不想干的。当黑夜和白天完全闭合时,我抱着大大的一瓶水去清除蓝辛一天的心血。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撕着撕着我还是会狠狠流泪,然后撕心裂肺的哭。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有资格如此折磨我。我委屈过,我妥协过,我愤怒过。逃这么远也没有逃脱。
黑夜里,我也看得见吴青青和苏孤寒从我面前走过,我看见苏孤寒回头的眼神,那种很迷离又无可奈何的同情。哭得累了索性坐在地上,怎么没有流星,许个愿望怎么这么难。蓝辛,你每次都说我让你很失望,既然你已对我失望不堪,为何不肯施舍于我一条小道,我不求路上有万千风景,只要我的生活风平浪静。有人在我头顶奋力地扯着那些纸条,我闻到了苏孤寒身上熟悉的味道。我掩着面,头发散在膝盖两旁,泪水争先恐后从指缝间涌出。苏孤寒的手轻揉地理着我蓬乱的头发。我抽泣的声音在他轻声的叹息逐渐减小。如果不是吴青青的出现,也许会有点故事发生。吴青青冰冷的脸庞就像带电的皮鞭落在苏孤寒的身上。我冷笑一声,带着满身的泥土走开了。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后来的争吵还是解释都与我无关。凌晨已起了露珠,我感觉到了穿心的冰凉,长长的石凳上,除了我坐的地方,已是湿漉漉的。一只长期浪迹于学校的小狗乖巧地卷在我的脚下。我抱起它,露水洗涤过的长毛顿时让我的白衣上漆黑一片,有什么关系,我们依恋着相互的体温。
蓝辛每天的工作就是对我的围追堵截,我的期待就是逃脱他的天罗地网。我想尽办法把他骗到了心理咨询室,没想到他一番声俱泪下的表白竟让心理老师为之动容。每个辛苦后的夜晚,我都会去那条我熟悉的长凳上过夜,小狗也会早早在那里等我,我知道它为的不只是两根火腿肠。有天早上醒来,我的怀里是小狗,苏孤寒的怀里是我。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宣告我赢了吴青青。但我的心里没有一丝轻松。用可怜博来的爱,又能停留几时。
蓝辛很让我害怕,吴青青也让我颤抖,两个加在一起,我真的不能抵抗。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蓝辛把堆满烟味的舌头塞进了我的嘴里,反抗无能为力时,我真恨不得自己马上死掉,那种恶心的感觉恨不能把几辈子吃过的东西都还回来。旁边当然是吴青青拿着相机在记录这个千载难逢的时刻。蓝辛满足地舔嘴唇时,我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用了多大力我也不知道,直到我的全身都抽筋。吴青青把照片慎重地拿给苏孤寒时,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说丫头不错,图片制作又有进步了,如果再逼真一点就更好了。吴青青绝尘后,苏孤寒抱我在怀里,青南,跟着我,哪里也别去,这样的伤害怎么可以让你来承受。我不去,难道可以杜绝他们不再来。谁言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两情相悦即可一拍即合,然后共唱连理执手偕老。
何以从喜欢吴青青喜欢上我了?我问苏孤寒。美丽的人往往包裹着一颗不想静下来的心。在你绝望地扯下蓝辛的告示的身后,他们俩却在疯狂的粘贴。这样的女生,太可怕。原来我的爱情在黑夜开花,清晨结果。
可怕的女生失去了理智,谁能阻挡。吴青青说只想和我好好谈一下,她洒满诚意的脸让我拒绝不了。我那段时间第一次没有请示苏孤寒,独自赴约。是一个KTV的包厢,我也许上当了,我看见蓝辛也在。青南,我知道你喜欢喝可乐,吴青青说着就递了一杯过来。对不起,我肚子不舒服。我说的是真的。我叫来服务员,给我上杯热茶。蓝辛自顾自的喝着大口的可乐。吴青青居然对我说对不起,她说青南真的对不起,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参与你和蓝辛的事情,只要你把苏孤寒还给我,她说蓝辛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我为我做过的事忏悔,你回去吧,给青南一种平静的生活,爱情是勉强不来的。我感动,真的。吴青青倒了三大杯可乐,干了我们以后就各干各事。手机响了,苏孤寒着急了。我的一个电话接了快一个小时,撒尽慌苏孤寒才相信我在逛街。我想象着他该怎么奖励我和吴青青握手言和。回来时包间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服务员拧开门的刹那,我看见了惨淡的一幕,吴青青衣衫凌乱脸色发青,蓝辛抱头蹲在一旁泪流满面。给我报警,给我报警。吴青青拉着我的衣角语无伦次。
蓝辛作为强奸犯被带走时,我为他落了泪。警察说我和蓝辛的杯子里都有一种可以催情的药。
苏孤寒说忘记过去,我们才刚刚开始。
吴青青呢?忘记过去她的未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