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罂粟第一章---我为什么要杀人
红罂粟
-----一个女囚的临终日记
在古希腊遥远的传说中天使是侍奉神的灵,神差遣它们来帮助需要拯救的人,早日走出苦海,走进鸟语花香的幸福生活。天使的职责是传达神的意旨,她是神在大地上的代言人。天使的外形是人形(即是神的形状)会在身上发出光辉,头顶上 方有七色光环,背后长有柔韧的翅膀。天使是美好的象征,纯洁的代表,是干净的仙子。曾几何时,美丽的天使让我们人类憧憬膜拜,心向往之。但是随着时光递嬗,沧桑轮回,天使降落人间之后,带来的并不完全是福祉,安康,甚至许多的毒液悄悄渗进了她的身体,我就是这样一个天使,曾经希望用自己满怀的真情去温暖人间,去种植美满。我却收获了大批量的悲伤,我娇嫩的手颤抖着抓起了菜刀,仅仅就在一瞬间,我的命运被自己完全改写……
1.我为什么要杀人
想到死,我非常恐惧,不寒而栗。我一直这样认为,死亡对于我而言,是个很遥远很飘渺的字眼。因为我觉得青春还在身体里燃烧,绿色铺满了我的世界。但是现在,我必须面对冰冷的现实,那就是死亡。我仿佛看到一个黑色巨人,手里拿着锁人的镣铐,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步态铿锵地向我走来。而我无法逃离这坚固的牢房。我仿佛闻到了牢房内黑色的死亡气息。铁门、铁窗、铁锁链把冰冷的气息渗进我的皮肤深处,渗进我苍白的灵魂里。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必须为自己罪恶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我身上的灵性之灯一盏盏熄灭了,我就看不见原来可以看到的一切。我变得昏聩颟顸,脑袋里是无边无际的空茫。在这单身牢房里,我时常望着洁白的墙壁痴痴发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空茫仿佛一个迷途的旅客在渺无人烟的沙漠里,四周寂寥而荒芜,天空阴霾而沉重。我明白,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也只有死亡才是我唯一的出路,我的再生之门。在夜里,我常常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我不寒而栗,身体像坟茔上的纸幡在微风中不停地颤抖着。在黑暗深处,我睁大了自己的眼睛。这双曾经被许多人盛赞的美丽的大眼睛,如今看不见任何遥远的地方,看不到花红柳绿的色彩,看不到湖光山色的佳景,它看到的只有黑暗,虚空,无边无际的悲凉。我灵魂的底层那个哀求的声音波浪一样汹涌起伏。如果我能够再活一次该有多好啊。一切仿佛就是一场噩梦,我还不到三十岁青春还在我的身体里热情地燃烧着,那些美好的理想却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老天爷呀,明天,或者是后天,抑或再迟一些,我就会被武装押解,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正义的子弹将穿透我的头颅,关于我的一切将烟消云散。我的头,多么美丽的头颅啊,多少男人夸赞它,欣赏它,把玩它,它是欲望目光编织的焦点,它是贪婪心灵的尤物,也是我骄傲的重要资本,自信心的重要组成部分。此时,我躺在光滑的地板上,地板让我更接近地球,让我更加清醒一些。我感觉自己睡在老家的场地上,身子底下铺着金黄的稻草,望着童贞时代的天空,天空是天鹅绒的质地,上面缀满了不停眨眼的星星,星星又大又稠,把温泉一样的光芒洒满整个世界,我在温泉的怀抱里,就变成了长着翅膀的天使,飞呀飞呀,飞翔在一个透明的绿色世界里,天与地是一个颜色,时间不在流动,天籁般的歌声在风里轻轻飘荡。地球上长满了树木,树木都会开花,开出的花儿五颜六色,缤纷娇艳,美不胜收。每一种物质都有生命,它们却那么安静祥和,互不干涉,自由呼吸。空气那么清澈,空气里花香习习,似乎还能听到微笑的声音。然而,一切倏然之间就消失无踪了,我是躺在孤单的沙滩上的一尾被浪涛遗忘的鱼儿,我呼吸困难,万念俱灰,泪水再次淹没我的脸颊。二十九年的光景一晃就过去了。我感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枯萎,如同失去水分的花朵。我肉体的水分一缕一缕蒸发着,目光里的希望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灰尘。我存在的只是一个躯壳而已,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这些日子,老是下雨,缠缠绵绵的雨水让我多愁善感起来。原来我以为自己坚强的无与伦比,趟过男人盒的女人还在乎什么呢?现在看来我是错了,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弹奏的是哀怨的曲调,它正好击中我心灵里最柔软的部分。一个女人,一个曾经才华横溢的女人,一个曾经在被窝里写诗的女人,一个站在月夜的山岗上纵声歌唱的女人,面对浩瀚的孤独,面对空旷的寂寞,苍白的心灵难免颤动。在童年的青草地上,在红蜻蜓的羽翅之间,在竹林里摇荡的秋千上,那些地方有一个纯真干净的我自己。然而,也正是那多梦的童年,我被毁掉了。我被撕成了碎片,漫长深刻的疼痛覆盖在我身体的碎片上,我以为自己完全没有了再生的能力,但我没有死。千真万确,我没有死。当我在狼嚎幽幽的山谷再次醒来,在金黄金黄的阳光下呼吸,身边小溪哗哗流淌,冈上松柏傲然屹立。绿油油的风在鼻息间徘徊,那是生命的气息,是希望的气息。是他们让我产生了活下去的信念。于是,我艰难地爬了起来,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向前,向前,向着前方挪动。我用温暖清洁的溪水洗净了身体。我的泪水渐渐风干。我坐在一块青条石上。这时候,我感觉头顶的阳光是七彩的,它的温度正在激活我的血液循环,它的博爱正在复原着我的思维系统。感谢上天,我幼小的心灵怀着巨大的激动,单薄的躯体迸发出伟大的力量。我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目标,它很博大,就像是一座青翠嵯峨的山脉沉稳,它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当后来,当我渐渐长大,我才清晰地看到,那并不是什么高山,而是我复仇的欲望,那时候仇恨的烈火烧遍了我心上的每一个角落,燃烧后的寂静,苍凉,茫茫然望不到边际。那种欲望,是一个弱者被逼向绝望的悬崖之后产生的一种反作用力,巨大的能量推动我勇敢地实施我的计划。我要去杀人,去杀那野兽一样的人渣,去用刀锋说话,让施暴者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出生在河南西部的一个小山村,那是个很穷很闭塞的村落。那时还没有一条出山的公路,几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大山切断了眺望的目光,绳索般的小路又像绳索一样束缚了人们的生活。山间充满了树木,杂草,怪石,梯田,恶狼,还有大量的贫瘠和愚昧。我的家境很一般,日子紧紧巴巴。我略有点姿色的母亲却和村长勾搭成奸,开始我根本就不知道,风言风语乌云一般滚来滚去布满了我的天空,我却闭目塞听,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要尽情享受我稚真的童年时光。可是事情并没有沿着我的思路发展下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后来,放羊娃二牛跟我说了,二牛吸溜着青色鼻涕,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耳边说,丽丽,你知道吗,你妈跟村长睡觉呢。我 很恶心二牛,但我还是听完了他的话,他这话在我内心是一个晴天霹雳,一听就不干了。因为我宁愿相信流言的虚构与荒诞。即便是流言有几分真实性,我也可以毫不在乎。权当那是有人吃饱撑的,瞎放狗屁。但是这话从二牛嘴里吐出来,意义就不同了,带有一定的侮辱意味。我年纪虽小,但深深懂得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一个人的尊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个人可以一无所有,但决不能丢掉尊严。一个人一旦丢掉了尊严,就会被别人看不起,就会变成和猪狗一样的低级动物。我大骂二牛,二牛,我日你妈,凭啥骂老子,你奶奶才跟村长睡呢。二牛急赤白脸,指着我的鼻子说,丽丽。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去问问咱一个村子谁不知道?二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我大吃一惊,脑子纷乱,就像落满枯叶的山谷。
从那以后,我开始注意母亲和村长的的行踪。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凭直觉,我知道了二牛说的没错。村长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村里许多人私下里都这么讲。我母亲多半是受害者,但我照样鄙视她。开始或许她真的不愿意,后来就乐此不疲了。其中的原因大概是村长很有钱吧,村长叫高天军,绰号叫高瘸子,四十几岁,人很壮实。年轻那会儿,有一回他进山打猎,追赶一只迷路的时候,一脚踩空从山上掉下来。这家伙命挺大,只是摔伤了一条腿。别看高瘸子面相忠厚,实际上特别能说,那村里人的话来说就是,躺在棺材里的死人,高瘸子也能让坐站起来哈哈大笑。高瘸子的甜言蜜语肯定十分了得,我的母亲肯定是抵不住他的诱惑,成了他的俘虏。高瘸子擅长用的一个伎俩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说要把我送到镇上去读书,我做梦都想去镇上读书,可是我知道,那绝对是高瘸子的阴谋诡计。高瘸子如果把我彻底支走,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彻底霸占我的母亲。我就说,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高瘸子说,丽丽呀,你现在一定要上学,将来去北京去上海,你是咱们村子里的一只金凤凰,迟早要飞出去的。我固执地说,我不要做什么金凤凰,我只要我娘。高瘸子黝黑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他轻轻地拍拍我的小脑瓜儿,说,孩子,你娘又不会飞了,他啥时候都是你娘呢。我呜呜哭起来,说不清楚为什么,我哭得撕心裂肺,泪雨滂沱。反正我没有去镇上读书。
我母亲每回从外面回来,总要捎回很多东西,净是些酒啊肉啊,点心瓜果之类的吃食,有时还有一条大前门香烟。那时候这些东西还是比较珍贵的,就是逢年过节我也很少能够见到,我抑制着事物的诱惑,没出息的父亲却厚颜无耻地大快朵颐。父亲很快就沦为一个酒鬼。喝醉酒的父亲就变成了一只野兽,我放学回家他就骂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臭骂,我问他为什么骂我,他就跳起来用脚踢用拳头打还用棍子抽我,用皮带打我的头。有一回,他竟然用菜刀劈我,险些劈死我,我害怕极了,放学之后就不敢回家。
那一天,二牛又把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告诉我。二牛说,丽丽,你知道你亲爹是谁吗?我狠狠地瞪着二牛,说,死二牛,你会不会说人话呀,一张嘴就喷粪!二牛说,你亲爹就是村长呢,不信回去问问你妈。没等我抡拳头,二牛就一溜烟儿逃之夭夭了。我站在原地痴痴发愣,我冲着二牛的背影高声叫骂,死二牛,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骂得没气力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抱住脑袋呜呜哭起来。
父亲在见到我的时候就变本加厉地打我,他的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喊叫着村长的名字,他把家门关得死死的,在院子里,蹦跳撒欢儿地叫骂,高瘸子,我操你八辈儿祖宗,高瘸子我操你八辈儿祖宗!
那一回,父亲又打我,我就从后门跑了出去,我跑到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我躲在一个废弃的水泥管子里过夜。
不久,来了一帮小青年,他们打着呼哨,用手电筒四处照,听口气他们是捉田鸡的,杂沓的脚步声就在水泥管子附近走动。我缩紧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突然有一道雪亮的光柱打在我身上,有一个人发现了我,他伸手把我从水泥管子里拽了出来。他用手电筒照照我的脸,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他不容分说就开始撕我的衣服。我拼命叫起来,我在骂,他就打我,扇我耳光,我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嘴角淌出了鲜血,腥乎乎的流到我的胸脯上。这群青年轮奸了我。他们群魔乱舞的样子让我万分惊恐。他们的面孔是重叠的,交错的。我几乎记不住任何一个人的体貌特征。只记得有一个胖子,个头不高,剃了个光头,他把一只手伸进我的下身,我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耳朵,他惨叫一声倒在一边,我吐掉了嘴里的半块耳朵,毛骨悚然起来,接下来,我的身体接受了暴风骤雨的拳脚,直至奄奄一息,昏厥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苏醒过来。我发现自己浑身都是血,摇摇摆摆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失魂落魄六神无主,一路上,没人问我,只有人在笑我,似乎还有说,悄悄,这里有个疯子。我蓬头垢面地掉转了身子,拼命朝山里跑,耳边风声呼呼,天地都在飞速旋转着,鞋子都甩脱了,上衣和裤子都被路边的树枝荆棘扯成了一绺一绺的布条。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节都在灼痛,内脏相互挤压几近欲爆的边缘。我跑呀跑呀,只觉耳畔霍霍风声,后来一脚踏空,从一个土岗上一头栽下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没有死,我想这或许是天意吧,老天要我报仇雪恨,让我用以后的那段人生去完成一个伟大的愿望。当时,我才上小学二年级,一个八岁小女孩的童贞被一群不知姓名的男人夺走了,深深的痛楚一直渗进我生命的底部。那时的我,就像是一株刚刚萌芽的杜鹃花,怎堪暴雨狂风的摧残呢?一个刚刚诞生一些美好意识的孩子从此郁郁寡欢,独来独往。事实上,我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后来我想,那时候,那些心酸的童年经历已经在我的体内深深埋下了复仇的火种。
父亲和母亲离婚的时候,得到了一笔钱。父亲很快又娶了一个南山的女人,这女人竟然还是个黄花闺女,她小父亲十一岁,人长得不怎么样,可以说跟我母亲有天壤之别。据父亲说他花掉了两千元钱。,当我的后妈为我生下一个小弟弟之后,我在家里的地位就更加糟糕了。村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男孩子是个宝,女孩子是株草,不可同日而语。
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亲就叫我辍学了,父亲说,女娃娃上学没用处,早点回来吧。父亲一言九鼎,我是不敢反抗的,我如果说一句反抗的话,就会迎来一顿暴打。我每一天都要干很多活,做饭刷过洗衣服割草喂猪打扫院子,还得到田里去干活。一有空,后妈就让我看孩子,孩子只要一哭我就倒霉了,后妈就拎着棒槌追着打我。饭菜不合口,父亲就会找茬毒打我一顿。我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做都落不到好,我的日子反反复复守着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