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梅
忆---梅
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总是喜欢雨,似乎下雨的时候就存在某种浪漫情调,又或许因为小说中的故事多半是发生在雨中的,于是每当雨雾升腾,便会从心底里生出许多幻想,情绪也跌入了幻想的情节中此起彼伏。
中专时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梅,这是一个比我还更爱幻想,并且思想成熟,喜欢不动声色地观察身边发生着微妙变化的事物,能够和上到七十岁老人下至五岁顽童亲密无间的可爱可亲的好姐妹。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走到了一起,其实性格完全不同,她总是满面笑容,而我总是没有表情,她开朗的外表后面深藏着的是不为人知的酸楚,而我表情冷漠,内心却是常常欢蹦乱跳地暗自寻找狂野的突破口。这样两个表里不一的人就互补地成了最亲密的伙伴。曾经多少次一起骑着自行车在雨中狂奔,笑得泪流满面。又有多少次相伴坐在湖边看日落,携手直到月色惨淡。总是不专心上课,用精心绘了图案装饰的笔记本,写着不压韵的诗篇,交换着细赏。
她的母亲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因为养母不能生养而由亲戚过继的,养母已经年迈,但对这过继的女儿是倍加爱护的,当她得知这一事实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生母是常来常往,两家感情也很不错,但一切都不挑明,这做女儿的就多了几分委屈,左右都不能怠慢了的。生母是要常常去看望的,很多次她都带我同去,记得在她家里吃过大盆大盆的龙虾,她爱去,却又怕与母亲独处,所以带了我做间隔,为得是稍稍体谅生母的生而不能养的心痛.养母的心思,她也知道,她要尽快找个人嫁了,给老人家抱个孙,好让非生所养而担心凤凰飞走不再回来的担忧不要再夹杂在老人倔强的脾气中。这样的压力过早地就压在她的心上,可是每天依然是满面春风地笑对每一个人。
当青春年少的男女正在幻想着爱情的浪漫时,她却被一种责任推进了婚姻的城堡,当他来临的时候,竟然失去了拒绝和判断的本能, 她告诉我,她不知道她爱不爱他,但是他们发生了应该或者说预谋发生的事。一切是顺其自然的进行,但她不后悔。我当时很替她担心,和她一样的不知所措,但我知道这是她的计划。虽只是长我三岁,但婚姻还是过早地将她的生活改变,毕业后没有多久,就传来她有了宝宝的消息,幼稚的我居然拎了香蕉苹果去看她,对于医院的妇产科的印象是凌乱的,亦没有看到宝宝,那时母亲和婴儿是不同室的,听着她叙述生产时的痛苦,觉得那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不敢想象的遥远,不敢接近的害怕,心里就越发觉得她好可怜,出生的宝宝不和妈妈在一起就是更加的可怜。因为她的宝宝,因为她的爱人,我们的友谊被隔远了。
每当我心情烦乱的时候总是还想去湖边小坐,看看夕阳垂柳。虽少了来往,但还是依然书信不断,用文字保持着心的距离,记得她曾说过如果她是男的她一定会娶我,还自嘲过很多次似有同性恋的嫌疑,那段亲密的日子里,真的仿佛把对方视为一种精神的寄托了,有时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只须对面而坐,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仿佛对着一面镜子。然而当她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却真实感受到了失落,恍若失去了自己的影子。直到我开始了真正的恋爱,与她的书信被纷飞的情书所代替,湖边的小坐也不再是孤单的身影,直到她做了我的婚礼的司仪,她释然地看着我也有了我的生活。
这些年,再也不曾写过信,到后来电话也换了号码,再后来偶然的聚会上得知她父亲病故,老母亲倔强地不愿和她同住阳房,仍然索居在原来的小屋,总想着去看看老人家,却总是一拖再拖,不觉岁月的飞逝。只记得有一次去看老人,她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依然那样亲切爽朗,只是固执地守着自己的小屋,没有多一样家具,没有改变一处格局。如今又是好几年过去了,不知道老人现在如何,前些时候辗转得到梅的电话,可是一直也没有拨过去,似是这些年的静默产生了许多距离,拿着电话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只有决定了日子就去见面。
最近总是在她母亲的房子附近经过,却已经无法确定是哪一幢楼,哪一个门洞,那曾是多么熟悉的门窗,多么熟悉的灯光,无数次在那暗淡狭小的房间里促膝长谈,也算是生命中一段重要的记录,却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每日经过那已经不再熟悉的街道,只是恼怒自己的无情,望着一幢幢相似的楼房留恋又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