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别
爷孙别
一个思乡心切的老人，身处异乡，虽是儿孙围绕却仍旧无法摆脱思乡之情。一拖再拖的行期还是来到了，收拾行囊的麻利无法掩饰归心似箭的热切，其实哪怕什么都不带，只要能回到自己的土地上，那颗飘荡的心就放下了。
没有理由阻止一个老人要回归故土的步伐，是那般坚定，当他说起他的未来，竟然充满热情，目光中透出的渴望渗透在每一根皱纹里，织出一片幸福的彩霞，好似一个恋爱中的青年。这古稀的老人一生都恋着他的故土，无论经历的是战乱还是和平，只要有机会，他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归。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与他生活的土地没有关系，只要守住她，伴着她，他便满足了。
孙子是他的宝贝，宝贝长大了，他才安心地去寻找自己的安身之地，周全到已经想好了百年之后的事，绝不要儿孙操一点点心。向来助人为乐的他，无论谁都可以请他帮忙，无论谁他都谦让，这是上个世纪红色年代遗留下来绝无仅有的忘我精神，无人能比。此时说来仿佛要被耻笑为愚蠢，亦有尊敬者谓之文物。
帮忙搬运行李的时候，儿子总是把脸转到一边，或者避开我的眼神，但仍然被我看出他红着的眼眶，眉毛坚强的挑起，想要强忍住打转的泪夺眶而出，脸因为忍耐而涨地通红。我也故意不去看他，给他缓冲的余地，我知道他舍不得爷爷走。开始就吵着要送爷爷的他，等到出租车来的时候却突然跑开去，被我叫回来跟爷爷道别，挥着手拂那车门，却没有能握住那苍老的手，无奈地望那亲近的身影被冰凉的车门隔远了。我仍旧不去看儿子的脸，我知道他在我背后擦着泪，却依旧坚强地调整着面部表情，用僵硬掩饰悲伤。我很高兴他学会了忍耐，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经历如此无法逆转的离别，不知几时还能长相厮守，不知再见是何年。眼角瞥见的悲伤已经泛滥漫延，在这个时候我也早已没有安慰他的能力，调整着自己的语调，不让情绪流露。寂静的夜空没有星星的打扰，可以望着那深邃的黑色在回忆里晾晒所有离别的场景。那一种感觉是久违了的。
回到家，看着爷爷刚刚睡过的被子，我说：“明天你再睡下面，今天你还是先睡上铺吧，爷爷的被子要整理一下。”我伸手去叠那仍旧带着体温的被子，儿子望着那床，手在刚要触到被子的时候，突然抽回去，转身出了房间，说了句：“我去做我的事情了。”那语调已经到了失声的边缘，我没有追过去，只是也有东西在我的眼眶里热热的，模糊了视线。洗漱完毕上了床，才发现居然忘了给他洗脸，再打了水过去给他洗，还没有递过去，就被他一把拽了去盖在脸上，说：“我自己洗！”我摸了摸他的头，轻轻地说：“是不是想爷爷了？他还会回来的！...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在毛巾下再也忍不住地抽泣起来，但是依然还是强行忍耐着，用他初有的坚强维持着他男子汉的尊严。我能做的只有及时地退出他的房间，给他一个私密的空间，就像此时我同样需要一个属于我的私密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