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岛湖之梦
千岛湖之梦
站到梅峰观岛观景台的瞬间，我自言自语地说，这肯定是个梦。
同伴们异口同声地惊呼之后，开始了长时间的骚动，争着上镜头，想把眼前的美景偷偷藏进手里的相机和手机之中。唯有我，独自呆在一旁，望着这万倾秀水，和那些散落在湖面上的岛屿，在蓝天的映衬下，那种翡翠质感的水质闪烁银色的光茫。思绪在画面与时间的长河之中来回奔跑，就像那闪烁的粼光，美丽但瞬间即逝。
“杰，留下来吧，留在这座城市，留在这座有我的城市。”我望着他，那哀求的眼神期待他肯定的回答。
沉默，那种足以让人窒息的沉默，重重地压在胸口之上。
“谢谢，三年了吧，谢谢这三年，我很幸福，真的很开心……”他的话语如同秋雨的断续，点点滴落在心头，带来了冬天的冰冷。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晶莹剔透，溶解了从未有过的失落感。
杰吻走了我脸颊的一滴泪水，一个转身，走出我的视线，走出了我的生活，也带走了我的初恋。
杰走的时候留给我一套明信片，那是一套千岛湖风光明信片。看着这十张风光秀丽的明信片，凝望画面中那碧绿的湖水，经常试想自己站在这如画的风景之中，体验那阳光与空气，拥抱那青山绿水，那感觉就如同梦境。
从杭州到千岛湖，一路的风景一次次地让我震撼，看惯了北方的大山大川，初到江南，就被江南的秀气所折服，西湖的水静静地流淌，写就了千年传说，绍兴的乌篷船，从鲁迅的笔下慢慢地划进了我的视线，江南的一切将“秀”字体现地淋漓尽致。却不想在秀气之中还珍藏了这一湖碧水，不失江南的秀气，却处处显露着宏伟与大气，车子行驶在金竹牌大桥上时，不经意间朝窗外望了一眼，跃入眼帘是一幅幅山水画，山峦重叠，远淡近浓，山水相拥，仿佛已置我于梦境之中。当我登上梅峰观景台时，梦境再一次向灵魂深处延伸。
今天是我生日，我不敢给父母打电话，每次打电话回去，他们都催着我把人生大事完成。同事们在吃完鱼宴后都各自散去观赏千岛湖的夜景。我预感到今年的生日必定是一个特殊的生日，我将在有杰的城市里度过。
我走出鱼味馆，走向十字街，在KFC门，心跳莫名地感到加速，这是一种年轻的感觉，久违地似乎忘记了曾经有过的感觉。我转头看着刚刚擦肩而过的身影，那样地熟悉，那样地亲切，我轻轻地喊了一声：“杰！”声音很轻。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一步两步地远去，刚才那种年轻的心跳，感觉一下跌入深谷，在瞬间苍老。
我注视着他的脚步，一步，两步，突然放慢，在他迈出第三步时，头转向了我的视线。
我咬着嘴唇，眼神呆滞。在对视三秒钟之后，他向我这边移动。
那时的心情正如《大话西游》中紫霞的后世，看到西洋武士被孙悟空附体后，款款地向她走来，心潮澎湃。
我们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了三十公分，他注视着我，我注视着他，这世界突然变得清静了，来往的车流，嘈杂的声音，突然间，这一切仿佛都不曾存在。
记忆与现实的画面在来回地转换，我分不清现实与记忆。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在梦中，被充斥了太多的蒙太奇。
杰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如同千岛湖面上的涟漪，渐渐地在我心中荡了开来。
杰牵着我的手，穿过人群，穿过街道，穿过了无数的回忆和梦境。来到一个临湖的公园。
时光仿佛回到象牙塔，我说不清，这算不算是幸福，就为被那坚强而有力手牵着。
“这么多年了，你还跟当年一样能跑。”我微喘着气。
“还记得那年暑假，我说要带你来千岛湖看看的吗？”
“有些事过了就忘了，有些该忘的却忘不了。”我想起了那晚的月色，淡得如同现在的记忆，我和他坐在田径场的观台上，享受着月光，我托着腮帮听着他讲着那个遥远的梦境——千岛湖。
“可惜的是，我没能实现诺言。今天，你来了，我要告诉千岛湖的山水，你来看它们了。”
杰的话勾起了我的思绪，当年学校的点点滴滴断断续续地闪过脑海，零碎的片断，欢笑或是悲伤都那么简单如同照片，永远定格在了过去。
我依偎在栏杆上，任凭风，舞动我的长发，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如同无数的精灵在跳跃，心不由地跟着那节奏一同翩翩起舞。我又一次跌入了童话般的梦境之中。天色渐暗，远处的岛屿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灯光成了唯一的主角。
他离我不到半米，我望着他，他望着远处，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无法与记忆中任何一幅画面重叠。我尽力地想想起些什么，记忆在广袤的天地间飘浮——“留下点回忆好不好？”西洋武士立在城头低着头，不敢看着紫霞仙子的后世。对，就是这个片断，曾经一起大声叫嚣“留下点回忆好不好？”的美好画面，在时间的长河里被一点点地吞噬，留下的只是被称为回忆的残缺片断。
不知在边站了多久，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沉思。“等你爱我，哪怕只有一次也就足够……”陈明的歌声向一把尖刀从过去的岁月刺来，刺向我的胸口，我无法闪躲。思绪再次凝结在了大学校园，为了看《将爱情进行到底》把室友电脑的光驱给报废了。每次总是希望有一个人能像杨铮一样，将手机伸向大海，对我说，“听，海的声音！”
可十多年来，海仍没有机会见过，就连像眼前的千岛湖这样大的水域都没见过。去年《将爱情进行到底》的电影公映时，我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影院里，当杨铮空手做出拿手机姿势走向大西洋，陈奕迅演唱的《等你爱我》背景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为一种执着而感动。而我，我不知道这十年我在期待什么，相亲过几次，看着爱情被现实的金钱所渗透和吞噬，对爱情失去了信心。
“今晚迟点回。遇到一位大学同学，多年没见了。放心，不会喝酒的，是位女同学。”听得出，电话是他的爱人打来的，听着他说话的语气，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思绪从《将爱》的浪漫画面中跌进了残酷的现实之中。
“我们去找个地方坐坐吧。”杰挂了电话，淡淡地对我说。
我想说不，可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去了湖边的一座茶楼。茶楼在一座宾馆的顶层八楼，宾馆临湖而建。杰选了一个临湖的包厢，落地玻璃窗外，夜幕下的千岛湖被蒙上了神秘的面纱，灯光点缀着神秘。
“喝点什么？”漂亮的服务小姐拿着Menu微笑地问着。
“绿茶吧！你呢？”杰看着我。
“一样，绿茶。”
碧绿的叶片，在玻璃水杯里悠悠地浮着，一股清香袅袅飘起，沁人心脾。
人世沉浮如漂在杯中的茶叶，不管是否风光无限，还是身份百万，最终都将沉入杯底。历史也一样，就像在千岛湖里静静躺着的古城。
“没想到十年后能在千岛湖见到你！”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些麻木，似笑非笑。
“你欠我一个愿望，你不能帮我实现，我只能自己来实现了。是呀，十年了，十年。”
说完感到一阵酸楚，往事涌上了心头，我扭过头去看窗外，不想让他看到我此时的表情。
“十年了，你对千岛湖还这么偏执，千岛湖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符号，逗号，句号或许是个省略号。”
“不，你错了，对我来说，千岛湖不是符号，而是一个梦，一个能让我做上十年的梦。”
“梦！？”
“对，梦！”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杰的眼神有些恍忽，游离有如漂浮在茶杯中的茶叶。我再次把注意力从茶杯移向窗外。夜，真好，可以掩饰一切，悲痛或是伤楚。
夜景很美，夜游的船只缓缓地行驶在湖上，一排排的路灯将曲折而优美的湖岸线清晰地勾勒，明月、夜灯、湖水相映相辉，光线勾勒出了一个梦境。
而这美景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奢侈，我凝视着杰，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那双眼睛给我的信息，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在回避，四年的大学生活，留在记忆里的点点滴滴，他一直如此，不敢面对我。
“嫂子在家吧？”我不想让场面就这样尴尬下去，不想一句说出来，却更加尴尬。
“嗯。”杰沉默了一会，说出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不像先前那样难看，“你呢，这十年？”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我真没想过这十年是如何走过来的，一年年走来，如今成了光荣的“圣女”，对爱情的失望，每每谈起婚嫁之事，便找理由来逃避，每年最怕的就是回家过年，父母的催促，同龄人个个都拖儿带小，表面上假装很沉稳，但内心总有些莫名的失落。
“呵，就这样呗，一个人。”
杰看着我，那种眼神很奇怪，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场面再次陷入沉默。
不远处的灯塔，清脆的报时声，告诉这个城市，这个夜已经二十二点了，也就是说，我今年的生日还有两小时的时间，我看着杰，真的希望能听到他说“生日快乐！”，真的希望他能为我过一个不一样的生日。
随着报时声的平静下去，杰开始变得有些不安。
“谢谢你，你要回家了吧。我明天也回去了，回到那个曾经有你的城市。祝愿你跟嫂子过得美满。”说完，我先站起身来，抢着把帐结了。
从茶楼下来，“你早点回吧，嫂子在家等你呢。”
“没事的，我送你去宾馆吧。”
我和杰肩并肩地走在这早已熟悉名字的陌生城市里，路灯，树影和晚风，还有闪着梦境的霓虹灯。斑驳的树影在晚风的鼓动下，轻摇轻曳，像是在招手，又像是摇头叹息。树阴下面一对恋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一路走来，杰没有说话，时不时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看。
很快到了宾馆楼下，“你回吧。”我淡淡地说着，没带一点儿感情。
正当我想转身走进宾馆时，杰从身后将我紧紧抱住，我想摆脱，他却抱得更紧，我感觉到了彼此的心跳。“莫莫……有合适的就嫁了吧。”说完，他松开了手，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之下。我望着他消失的背景，脑海一片空白，向前他消失的方向，傻立在那。
我回到宾馆的房间时，同事坐在床上无聊地翻着电视节目，“上哪去疯了？打电话也不接。是不是被哪位千岛湖的帅哥给迷住了。我们去了那个什么广场，有几百号人在跳舞，场面不是一般地壮观。”
我忙从包中拿出手机，确实有八个未接电话，都说女人手机难打，开了振动还放包里，能接到那才是奇迹。
“没什么呢，遇到了大学的同学，聊了会。”
“男同学，曾经的恋人？”同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嗯!”了一声，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这座美丽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在这个美丽的夜晚，总有些失眠的人吧，他们都在想些什么？这个美丽的夜晚，总有些伤心的人吧，他们又是如何度过一个漫长而漆黑的夜晚？
“听导游说明天去东南湖区游，你有没有向你那位同学兼恋人打听过，那边好玩不好玩。”同事不依不饶地盘问，我继续对着窗外的湖发着呆，“你就发呆吧，我呼呼了。”
我站窗户边，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调出了杰的名字，这个号码保存在手机中已经十年了，但十年从来没有打过，我总是期盼有一天手机响起，是这个号码打进来的，期盼杰用这号码让我听一听千岛湖的声音，听一听千岛湖的点点滴滴，或许这永远只是没有结果的痴想。
我想让这个号码永远在我手机里消失，在按下删除键时，我犹豫了，又按了取消键。我细细地查看那八个未接来电，五个是同事打来的，两个是父母的号码，最后一个，等等，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揉了揉眼睛，确实是杰打过来的。
我轻轻地按下拨号键，我静静听着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嘟嘟”声，“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杰的声音，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我打错了。”我匆匆地挂了电话。
“没那么简单，有时好有时坏……”喜欢这首歌，或许她唱出了我的现状。在我挂掉一秒后，手机唱起了这首《没那么简单》，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杰的名字。
我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你是莫莫吧，你没打错电话，这是杰的电话，他去洗澡了。”从手机里传出来是的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在电话这头沉默了会，不知说些什么，“你，是嫂子吧。”我似笑非笑地说着。
“别这样称呼我，有点不习惯。你跟杰的事我都知道，别想太多，都是杰告诉我的，你们在读大学的时候他就经常跟我提你。杰跟你说过我的事没？”
“没有，他一直都是闷葫芦。”
“他是有话不知怎么跟你说，我看他澡快洗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等下我留个QQ号给你。再见莫莫。”我还想细问下去，电话里传来了挂断的声音，我望着手机又是一阵发呆。
我立在窗前，没有一点儿睡意，透过玻璃窗看着湖面，波光粼粼，不知装饰了多少人的梦境，至少也点缀过我的梦想。望着这梦幻般的夜，这梦境般的湖水，我想起了海子的那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正痴想着，手机振动了一下，有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地区显示“浙江杭州”。
我打了开来，“莫莫，今晚将大面积地降临梦想，顺手推开任何一扇窗，你都将摘到梦想，千岛湖的夜会祝你生日快乐！”我退出短信，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23：59”。
从东南旅游码头下湖，是我们这次千岛湖之行的第二天。
乘着索道上了黄山尖，可能是昨晚睡迟的缘故，有了黑眼圈，同事打趣说我是国宝。
站黄山尖顶，往下望，展现在眼前是一个岛屿与湖水形成的行书“公”字，从“公”字往东望去，是一幅天然形成的完美行书作品，听导游介绍，这个景点因此也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天下为公”。
“天下为公”是淳安人的写照，五十年前淳安人为建新安江水库，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千岛湖的水割断了历史，那些人的故乡再也回不去了，难怪龙应台在《大江大河1949》写道，“人会死，家会散，朝代会覆灭，但是一个城，总不会消失吧？更何况这淳安城，已经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第一次读到这段话时，我不懂，可今天，我看到“天下为公”这景点时，我忽然懂了，淳安城在视线里消失了，静静地躺在千岛湖的水底下。
有些梦也应该在视线里消失，我在想。
从船上回到岸上，千岛湖的行程也就结束了。
在回杭的路上，我微闭着眼睛，尽力地不去想昨天与杰相遇的事，尽力地不去想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可它们不识趣地在脑海中交迭地闪现，搅乱着我的思绪，搅乱着我的清梦。
我望着车窗外那些美丽的风景，看着美丽渐行渐远，心中突然有了种感觉，像是跟一位交往已久的好友在道别，再见了千岛湖，再见了我的梦。
梦终归是要醒的，不管做得有多长，我挥手作别，向着千岛湖，向着梦境，向着杰。
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后，我又收到了那个陌生电话的短信，不是问候，只是一个QQ号码。我看着这个QQ号码，想着杰身边那个我没见过的女人，她会说些什么话来向我炫耀自己的幸福，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我不敢加她为好友，害怕有些东西再次被无情地提起。
一个午后，坐在电脑前，一杯咖啡袅袅地飘着那些熟悉的香味，闻着窗外飘来的阵阵桂香。我打开手机，翻出了那条短信，迅速地在键盘上敲下了那个QQ号码。
对方的昵称——默，看到这个字时，我心不由地颤了一下，默，莫，是刻意，还是巧合。
对方很快就验证通过了，一个笑脸发了过来。
“莫莫吧？”
“嗯。”
“我还担心你不会加我呢。”
“……”我不想多说什么，只用“嗯，呀，噢！”来敷衍她。
“想看我的照片吗？”她的话让我感到意外。
很快，QQ对话框中显示了一张照片。我看着照片，杰站在一旁，那个女人坐着，她就是默吧。一双大的眼睛，深情地望着杰。什么嘛，向我炫耀幸福吗？正想关掉时，默的话语又发过来了。
“我永远都无法跟杰并肩站着，我这一辈子都只能这样坐着，坐在轮椅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照片上她坐的是轮椅，手中咖啡杯抖动了一下，差点儿洒到键盘上。
“我不爱照相，跟杰只拍过两次照，一次是办证的时候，再加上这张。这张是前几年你们大学一个同学来千岛湖看杰时，一定要给我们拍，我拗不过，就拍了张。”
我在网络这端，眼眶里似乎有些湿润，仿佛是在可怜谁，我可怜的是谁？默？不，她是幸福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去可怜她。杰？不，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也一样幸福。那剩下的唯有可怜自己了。对，我只能可怜自己。
“莫莫，有些事，杰不愿意告诉你，也不知怎么跟你说，他跟我在一起只为了一个誓言。每年你生日那天，他都会编了一条短信存在手机里，但从来不发出去。那天晚上，他回家晚了，说在千岛湖见到了你，然后就去洗澡了，手机放在桌上，刚好你打电话过来，我一听声音就猜到是你，行动不便了，凡事都变得特别敏感起来。”
我不知杰给了她一个什么样的誓言，或许这就是十年前我留不住杰的原因吧，答案却在十年后得到了，但迟来的答案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他钻在被子里给你编短信，我故意装着没看到，等他睡着了，我把短信内容给你发过来了。我是不是很多事？”
我的思路完全没有跟上她打字的节奏，只能简单地回几个字过去，表示我在听，我知道此时我太多的言语都是多余的，权当她说的那些事跟一点关系都没，我只是一名听客。
我站起身来，从十二楼的玻璃窗望下去，繁华如旧，汽笛声、隆隆的各种机器声音充斥着这座城市的空间。我突然间笑了，仿佛看到晶莹剔透的千岛湖之水向这座城市漫过来，淹没了繁华，淹没了嘈杂，留给人间一片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