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守护的那轮月
你是我守护的那轮月
作者:御灵
月光如水,倾泻下来,影照着伊人的明眸皓齿。
陆府中一位身着素衣的姑娘在花园中静静地伫立。目不转睛地仰望着苍穹中悬着的那轮月,思绪却以飘出九霄云外:已记不清婆婆第几次对自己恶语相向,记不得第几次对自己刁难折磨。自己虽早已忍受不了这种非人的生活,但还是选择为了他坚持下去。这位姑娘就是唐婉,是陆家的少奶奶,而她的夫君名叫陆游。
唐婉依旧沉浸在对月的遐思中,陆游却早已悄悄地站在她身后。此时的她毫无察觉,对着月光不禁感慨道:“冷若冰霜的月啊!谁来守护你呢?”他接过话来答“我!”坚定而决绝!唐婉转身,飞奔地扑到了陆游的身上,此时,两人都已经泪流纵横了。
他们都很清楚:这将可能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次相会,第二天唐婉就要被送回娘家,也将可能永远见不到她的陆游表哥。两个人的关系过于甜蜜,以至于让陆母觉得它会妨碍自己宝贝儿子考取功名。因此,陆母对陆游下了最后通牒:要求陆游休了唐婉。两人虽是伉俪情深,琴瑟甚和。但孝顺的陆游实在无法抵挡来自母亲的压力,终于忍痛写下了休书。此时此刻,那封刚被陆游装起来的休书正静躺在两人曾吟诗作对的书桌,上一切都仿佛注定不可更改。
第二天,阳光像往常一样明媚,陆府门前却多出一辆马车,这便是要送唐婉回娘家了。随后的陆母在两位丫鬟的搀扶下也满面春风地出来了,唯独不见昔日与自己你侬我侬的郎君。陆母看出了唐婉的心思,笑着说道:“婉儿,你表哥还要考取功名,说不愿意浪费时间送行了!”唐婉却只是失神的一笑:“怎么可能呢?”就上了马车,开始了行程。殊不知被母亲禁止送行的陆游此时正在书房中痛饮花雕,早已是醉生梦死。自己守护的月走了,自此,再无月夜,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孤寂……
一个月后,陆母便毫不顾及儿子的感受,强令他娶了同郡的王氏为妻。这王氏是山阴郡的大美人,有多少豪绅富贾踏平了门槛,可王氏却看不进眼,只对着陆游一人钟情,而这陆游却一颗心地向着唐婉,王氏什么的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久陆游进京赴考,却未及第。一时灰心丧气地决定从军北上抗金,这一去就是十年,这十年间他因为作战英勇而被授予军衔。十年间他始终不忘在充满血腥的沙场追随着心中的那轮月;十年间他未曾有一刻忘记自己的唐婉,亦未曾有一刻不思念之。冷酷的战场冷漠了他的轮廓,却没能冷漠他那颗心,因为他的心始终被一束冷若冰霜的月光照耀着。
十年后陆游荣归故里,眼里所见的却是物是人非,心里亦是无尽的悲苦。回到家中,母亲更加苍老了,但依然健朗。王氏这个曾将青春都托付给自己的人也不再美丽,陆游突然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以后的日子里,陆游开始将一腔热血豪情付诸笔端,写下了一首首激动人心的诗篇,而他们一家人也就这样平淡的生活着。日子就一天天的过去了,第二年春天,正值桃花绽放,绍兴禹迹寺的沈园里桃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着实吸引了不少人去观赏。陆游正好闲来无事,听人说起沈园,便欲只身前往,不长时间便以站在沈园中。沈园中游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他一时愣住,不知该往哪里走。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他的视线,一位身着素服的夫人,携着精致的竹编小篮,里面放了酒碗。那身影酷似自己日思夜想了多年的表妹—唐婉!正疑惑着,那夫人转过身来,陆游顿时瞪大了双目,那确是自己休了得妻子。此刻,四目相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两人都早已是泪眼婆娑了,一如十年之前的那个月夜。只是,此时非彼时,此人非彼人。唐婉迎上去,问了声好,便径直走到一旁的凉亭去了。凉亭里坐着另外一个男人,这人便是赵士诚,陆游也听说过后来唐婉又改嫁了赵士诚。唐婉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便又端着一碗酒水出来,送给了陆游。陆游看着消瘦的表妹和曾经作为二人定情信物的凤头钗,内心深处又一次伤了,以往的种种浮上心头,心中波涛汹涌,起伏难平。捡起一烧了的木炭,在沈园的墙壁上写下了这么一阙词: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写完词,早已泣不成声的陆游在夜色中回了家,照亮他路的依旧是那冷若冰霜的月。
不久,街头巷尾开始传唱陆游的这阙词 ,人们啧啧称赞于陆游孤绝细腻的文笔和发自内心的情感表述。
唐婉虽深居简出,却也从下人口中得知了此词。她细细品读着,一次一句,一遍又一遍,所有对表哥的思念随之完全释放出来,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他身边。可是总会有些羁绊使自己不能得偿所愿,忽而又生出想去沈园看看陆游手迹的想法。没有家人陪同,她一个人来到沈园。面墙上,陆游因为激动而颤动着双手写下的词依旧清晰可见,饱含着对唐婉的深情厚意。唐婉也捡起了一段木炭在那首词后面和了一首,题目叫《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长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写罢,已是悲恸地无以言说的唐婉虚弱地扶着墙走了……
数月后,传来了唐婉去世的噩耗。原来自上次唐婉在沈园中题完词后回来便整日郁郁寡欢,不思茶饭,加之本来就身体羸弱,不久就去世了。
陆游整天在家中只顾埋头写诗,丝毫不闻窗外之事。有一日听闻了表妹的噩耗和那首词,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不顾密布着阴云的天,疯也似的跑到了沈园。找到了自己曾写的词,赫然发现自己这首词下面出现了表妹的手书!外有一行小字:我知道你一直守护着这轮月!读罢,他仰天长叹:“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太匆匆!”上天仿佛也感受到这巨大的悲痛,突然,闪电如一柄利剑撕裂了天幕,豆大的雨点开始倾泻而下,打到他的脸上,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