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毕业了

摸头四顾心茫然。大学四年，除了会做几道老掉牙的破题外，就剩上网打游戏，砍人斗狠，金钱美女……女朋友BYEBYE了，脑袋昏昏地入了社会。

招聘现场，投简历的挤得透不过气。人事经理随手翻了翻《麻衣相术》，对脑袋鄙夷地端详一遍，挥挥手让脑袋走。

碰八回壁，脑袋很郁闷，一打听，敢情当今单位招人相面了。

查相书，头为诸阳之尊，面为五行之宗，大体上兔头獐脑的奸诈，满脸横肉的凶残，五官三停须端正，鼻隆口阔有好运，面相十二宫各有讲究，配以头发、气色、神态，比如蓬头垢面晦气生，印堂发亮喜事来。

咬咬牙，脑袋甩出一笔钱——大学实习时，寒来暑往，发小广告跑推销攒的——整容。

古希腊有位美女阿芙萝黛缇，瀑布般长发上戴金冠，惊艳得众神目眩神迷。中国的杨贵妃，云鬓花颜金步摇，娉娉袅袅留香千古。脑袋这一整，改头换面，差点潘安再世，觅到一个扛箱包的职位。

公司说了，知识经济了，文凭泛滥了，大学生扛箱包，人才储备，提升企业形象。脑袋看在钱的面子上，上岗。

肩扛手提的日子一天一天挨，筋骨越来越粗壮，大龄青年了。参加相亲会，几位多才多艺的“白骨精”跳朝鲜族顶水舞，头顶水罐，轻轻盈盈，如凌波踏步。

脑袋怦然心动，如余音绕梁，幡然醒悟。自后上班，头顶大包，堪称一绝，有好事者考证，其顶功与非洲椰林下以头运物的黑人朋友有一比。

恋爱几轮，靓女们媚眼不识英雄，笑脑袋金玉其外，吹了。恰逢公司裁员，筋疲力尽的脑袋，一怒之下，卷铺盖走人。

混在街边，听说又有公司关门了，莫名其妙，金融海啸来啦。脑袋盘算自谋出路，瞄着满眼的店招，灵机一动，蹩进发廊，刨个光头。

不久，繁华的商区，好奇的路人盯住晃来晃去的脑袋——左边粘满花花绿绿小广告，右边咖啡色企业标识。闲人们传言脑袋此举赚了不少。

一天，脑袋在戏院口晃，被一帮城管逮个正着，拖进警署，一顿拳脚，训问：“营业执照有没有”？！“广告经营许可证有没有”？！“税缴过没有”？！脑袋稀里糊涂被罚光所有的钱。

自从广告事业受挫，憋一肚子火，脑袋想打人。天黑了躺床上，迷迷糊糊梦见练成铁布衫金钟罩绝技，身断木棒，铁枪刺喉，手劈石砖，腹卧钢叉，其间，一门铁头功，屏息凝神，提气充脑，大喝一声，撞碑即碎，一旁城管看得瑟瑟发抖。

旭日东升，脑袋想好一个新的谋财之道。穿一身又脏又臭的衣服，佝偻着背，捧个破碗，挪到街口。有轿车停下，就用头去“咚、咚、咚”敲车窗。社会上人，缩头乌龟见了不少，哪遇过这等伸头撞车的？司机大惊，慌忙摸钱。

一路敲下去，敲几辆车换个地方，四处转悠，脑袋进账颇丰。

铁头乞丐的名声渐渐传扬，所谓树大招风，好景不长。隔马路的老乞丐，眼红脑袋的钱来得快，上次找城管，这次打110。公安蹲点，一拥而上，把脑袋抓个现形，算是二进宫了，拘留15天。

看守所里，脑袋深深地反省这一生，叹世事三无：无常、无奈、无助。同监几个道上哥们，见脑袋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有意拉拢，脑袋相见恨晚。监中数日，如醍醐灌顶，又习染很多下三滥的经验。

出监后，脑袋义无反顾加入光头帮。帮中弟兄一袭黑衣，一式光头，一幅墨镜，人前一站，冷气飕飕。在地方上，开夜总会，开美容店，开海鲜楼，开贸易公司，还悄悄地建一座庙。庙里买些和尚来念经，有时弟兄们好玩，也凑过去敲木鱼。

公元前5世纪，太子乔达摩·悉达多觉悟成佛，广收门徒，即行剃度。汉地至元代，流传菩萨烧身、供养诸佛，沙弥们头皮上烧出点点香疤。头顶12疤的出家师傅极罕见，标志最高的戒律和成就。

公元21世纪前后，烧疤戒规早已废止。但光头帮有几个小弟，武打片看多了，一高兴头上去烧了12疤，威风凛凛的，穿起袈裟，在佛门净地大卖门票和高香，接收达官富贾们的“善”款，保佑他们生前作恶，死后登天。

脑袋遁入空门，混迹酒楼，如鱼得水。几年下来，掌握了不少官商的把柄，颇得赏识。经帮中安排，地方组织部推荐，常委通过，人大任命，荣升领导。

话说这脑袋为政，擅长拿脑袋担保。脑袋拿脑袋担保老乞丐偷手机，关了他两年后遣返原籍。脑袋拿脑袋担保要大大引进“战略投资者”，市场低迷，国企打折卖掉，外人OK，给脑袋在开曼群岛、瑞士银行的隐蔽户头存了大大的美金。

雷厉风行的脑袋，闯荡江湖多年，终于出人头地。时常于温柔乡里，推杯把盏，恍惚间，又回到当年的游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