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橡胶籽——版纳琐忆之六
血染橡胶籽
——版纳琐忆之六
1971年,来到边疆农场的第三天,刘连长给我们讲了一则关于橡胶籽的故事。虽时隔近30载,却至今记忆犹新,动人心魄。现将其整理成文,以飨读者。
那是1955年,我从部队退伍来到勐醒农场。那时,农场刚组建,什么都缺:没有房子、没有工资,粮食常常供给不上,还有土匪捣乱。
这天下午,连长派我跟随班长到营部去运橡胶籽。班长姓宋,瘦小个子,贵州人,在部队时立过功。
到营部有十几公里路,中间要穿过一道山沟,那里地势非常险要。我俩带上枪支弹药,驾着马车就出发了。
一路顺利到达营部,装上两麻袋橡胶籽,顾不上喝口水就往回赶——我们必须赶在天黑以前回到连里。
也许想到这两袋橡胶籽运回去就可以育苗,班长很兴奋。平常不大爱说话的他边驾着马车边跟我聊起他远在家乡的未婚妻——“过完老年我想把她接过来……”
我们再次进入山沟。突然,“砰”的一声震响,一颗子弹“嗖”的一声掠过马车。土匪!班长“噔”的一声跳下车,以极快的速度卸下马。同时命令我:“隐蔽!”
枪声是从高坡的丛林里传来的。
班长把马牵到山壁安全处。然后让我与他分别隐蔽在一块巨岩的两侧,压上子弹,盯着刚才枪响的方位。
双方似乎都在等待更有利的时机。空气顿时凝固起来,沉寂得让人窒息。
这是生死搏斗前的沉寂。班长吩咐我,节约子弹(我们每人只有10发子弹),让敌人靠近再打!
一会儿,土匪耐不住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吼叫着冲了下来。
我们看清楚了,这帮土匪总共二十来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破破烂烂的衣服,像一窝嗡嗡作响的马蜂,跌跌撞撞地扑向停在道上的马车——他们肯定以为上面上装着粮食之类他们急需的东西。
土匪越来越近,我虽然在部队时上过战场,但敌我力量如此悬殊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经历,我紧张得心似乎都要跳出来了!
就在土匪们冲到坡底,完全暴露在我们面前的当口,班长大喝一声:“打!”我俩同时拉响了扳机,靠前的两个土匪被我们撂倒了,其余土匪见势不妙,立即退回隐蔽处卧倒。
过了一会,土匪又开始行动。这次他们学乖了,采取化整为零、步步为营的方法,我们也不着急,只等他们露头才打。几番交手,他们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又留下五六具尸体。
就在僵持着的时候,宋班长把我叫到他身边,急促地说:“小刘,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你把剩下的子弹留给我,赶紧骑上马,回营部求援!”
我明白,班长这是有意保全我。可在这紧急关头,我怎能离开班长!“不!”我说,“我不能一个人走!”“不要噜苏,这是命令,快走!”班长发脾气了。
我只好服从。
当我带着营武装班奔到山沟,战斗已经结束。十几个土匪横七竖八倒在坡前,两只麻袋已被捅破,橡胶籽滚落一地。宋班长身中数弹,牺牲在大车边,在他俯卧的胸前,聚拢着的一捧橡胶籽已经被鲜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