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笑话——农场生活二三篇
不是笑话——农场生活二三篇
文/章虎泉
农场生活了近十年,作为被接受“再教育”的对象的知青在那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年代里,也闹出了不少的事。现在看来,有些事是可以被现代人当作笑话听的,但是这些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知青的身上,现把它们记录回忆下来,供大家反思。
(一)“忆苦饭好不好吃?”
电视剧《北风那个吹》里面,有一段描写知青在农村吃忆苦饭的情景。那个若大仇深的老贫农似乎嫌那个忆若饭做的太好了,唠唠叨叨地说这饭里加了多少多少东西。不算忆苦饭。其实这样的事在我们身上也发生过。那是1969年的元旦,我们到云南勐腊农场的第一批知青被全部带到了总场场部集中进行到农场第一天的欢迎大会。在那首:“天上布满星,月芽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的凄惨歌声中,近四五百个知青围着一口口装满了忆苦饭的大锅吃起了忆苦饭。其实,所谓的忆苦饭应该说配料比以前书上所描写的旧社会那些猪狗都不吃的东西要好得多了,一些锅粑,玉米粉,卷心菜叶和米糠等。可能是人为的加工,还故意烧的焦糊糊的,有股刺鼻的焦臭味,但是这些对我们不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的“文革”知青来说,大家也已习以为常,每人都多多少少地吃过了一些,饭后,总场的一个领导致欢迎词,不想从他嘴里说出的第一句竟然是:“同志们,这个忆苦饭好不好吃?”猛一听这话,大家都呆着了,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回答这样的提问。你敢回答说:“不好吃吗?”这是考验你思想觉悟的时候,但谁愿意回答说“好吃”呢?这也未免太违背自己的意愿了,有谁愿意心甘情愿地吃这样的东西呢?还当全场一片寂静的时候,有一个不知是想表现自己的“革命性”还是其他目的的知青在人群中大声说了一声“好吃”,引起了大家齐刷刷的目光。那个领导大概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场后也感到了这个问题难度,于是他在那个知青回答“好吃”后马上就说了一句“我说不好吃!”于是就引来了全场的一片轰轰声。
现在,我当然会回答说:“忆苦饭不好吃,我也不愿意吃。”但是在那个时代谁会回答说忆苦饭不好吃或不愿意吃呢?因为我们毕竟是被“再教育”的对象们。但是我想,那个领导的提问也太那个些了,你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难题来考验我们的“革命性”呢?会后那个领导指着场地上堆满的象小山一样的甘蔗说:“忆苦饭吃过了,现在我们思甜,大家去吃甘蔗吧。”于是大家一涌而上吃起了那甜的甘蔗。这可比那焦糊的忆苦饭要好吃多了。
这就是我们到农场“再教育”的第一课,忆苦思甜深。
(二)白痴痴
“白痴痴”,在重庆话里可能是作为平白无故的意思来解释的,因为在我们连队里有一个重庆知青就被大家“白痴痴”地叫了好多年。虽然重庆人喜欢开玩笑,摆龙门阵,喜欢给人起绰号,但给一个知青起这样“白痴痴”的绰号。却是有这样一段不忍提起,令人心酸的经历。
那是重庆沙坪坝的知青到连队的没几天。连队里的领导安排知青们去给红薯除草翻秧。这个叫杜**的知青也被安排做这个工作。城里的知青刚到农场。可能对自己不懂或不知道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在拢草的过程中这个知青把一棵薯秧也拔了起来。据那个知青说是想看看红薯是不是结了?结成了什么样子?不想这一拔可就惹出了娄子。不知怎么这事就连队领导也知道了,到了晚上,大家都在吃了晚饭后,突然一阵尖锐的哨子声在操场上响起。随后大家就听到了“晚上开大会,全部参加”。那时,晚上开大会是经常的事情,大家也没有放在心上,陆陆续续地从家里拿出了板凳到操场上集合。按晚班排好了队。静听领导的讲话。连队的领导是在大家坐好后,就开始训话了:“今天有人在故意地破坏抓革命促生产,把好好的一棵红薯秧拔了出来,对于这种破坏生产的坏事,我们要进行批判,现在破坏生产的坏分子杜**押上来。”话音刚落,那些早按排在那个重庆知青人的后面几个老工人就一把把那个重庆知青押到了前面,这时有人还领导喊起了口号。杜**,可能那个知青被吓坏了,在“为什么破坏生产的责问声中大声地为自己辨护:“我没有破坏生产,我只是想看一看那棵红薯结果了没有。”于是马上有人喊出了“杜**不老实交待,就把他绑起来。早有准备的一些人就拿出了麻绳把那个“杜**”五花大绑地给捆了起来,在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批斗后,这个知青为免受皮肉之苦被迫承认了破坏生产的罪名。
事后,那个知青摸着被捆肿的手说了一句“格老子,白痴痴地把我绑了一下”,于是白痴痴地绰号就被大家叫开了。
在那时像这捆绑知青的事和批斗知青的事,时有发生,这也是一种另类的再教育吧。
(三)钓鸡
农场生活艰苦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这种艰苦条件下,在回城无望的情况下,不少知青开动了脑筋进行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养鸡种菜的事,以改善自己的生活,记得当时我也养了一些鸡鸭,最多的时候发展到三十几只。大大地丰富了自己的生活。不想一张红头文件把我们这种有点小康的生活搞掉了。鸡鸭也无故地被分成了资产阶级的鸡鸭和无产阶级的鸡鸭。文件中规定,知青凡是没有结婚的,不准再养鸡鸭,因为这样会助长资产阶级思想发展,不利于知青接受“再教育”,老工人家每户可以养二三只鸡鸭以改善生活。于是连队里欣起了一股割资本主义鸡尾巴的运动,在不长的时间里,所有知青养的鸡鸭都被宰净杀绝了。虽然资产阶级的鸡尾巴已被割了,但知青的生活又回到了无油无肉无菜的境地。
看着那些神气活现的老工人养的“社会主义的鸡,有些知青的心里不平,鸡就是鸡,何来无产资产之分?难道知青养一些鸡就会掉进资产阶级的泥坑?但在当时的环境下,大家都不愿不敢公开说,但肚子空空又怎么办呢?于是就有人想出了一个“钓鸡”的办法。所谓的钓鸡,就是像钓鱼一样用钓鱼的鱼线,在鱼钓上扎一起饭或菜,然后把钓子放在门口,等那些馋嘴的鸡来吃,等那些鸡上钓了,躲在门后的人就把线收起,把那上钓的鸡拖进了屋子宰了,吃上一顿,刚开始这个办法还有些用处,也使一些鸡上当受骗,但后来就不行了。那些鸡学乖了,不再上钓,不愿成为知青的屋门口转,就会大声地吆喝把鸡赶跑。
上面的三个小故事并非虚构,完全是当时农场知青的部分生活写照,写出来,引起大家反思,难忘那艰苦困难荒唐的时代。